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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落在日記封皮上時，我看見沈楠寒蹲在樹下，手里攥著支和日記里描述一樣的木質(zhì)畫筆——筆桿磨得發(fā)亮，像是揣了十年的溫度。
“沈老師？”我輕輕走過去，把日記遞到他面前，“我是林覽，陸嶼老師說您今天會來。這是……阮眠的日記。”
沈楠寒的指尖先是頓了頓，接著猛地攥住日記，指節(jié)泛白，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阮眠的日記？你從哪找到的？我找了它十年，當(dāng)年老周說收廢品時丟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巷尾陳阿婆的舊書攤，她說十年前收的無人認領(lǐng)的舊物。”我指著扉頁那行褪色的字，“您看，她寫‘如果愛是沼澤，我甘愿沉淪’，其實她當(dāng)年……不是故意躲著您的。”
沈楠寒盯著扉頁，眼淚突然砸在燙金封皮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知道……陸嶼去年跟我說了工地的事，可我總不敢信。”
他翻開第一頁，看到3月12號的字，嘴角顫了顫，“那天我蹲在櫻花樹下畫她，她盯著我的畫筆笑，說‘沈楠寒，你以后要當(dāng)大畫家’，我還跟她說，等我畫夠一百幅她，就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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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日記里寫了，您媽媽找過她，給她錢讓她別耽誤您。”我蹲下來，看著他手里的畫筆，“您改志愿的事，她也知道，陸嶼告訴她的，她那時候還怕您真的去南方，偷偷哭了好幾回。”
沈楠寒翻日記的手停在5月8號那頁，上面寫著阮眠媽媽病重的話：“我知道她媽病了，我偷偷去醫(yī)院繳了五千塊押金，想等高考后告訴她，可沒等到。”
他聲音低下去，“我跟我媽吵翻，搬去畫室住，每天都去她小區(qū)等，直到高考結(jié)束，都沒見著她。”
“老吳師傅說，她去工地是為了湊您的集訓(xùn)費。”我把老吳給的舊本子遞給他，“她遺物里有疊零錢，每張都寫著‘沈楠寒的學(xué)費’，還有張畫，畫的是您在櫻花樹下畫畫的樣子。”
沈楠寒接過舊本子，翻到那張畫的復(fù)印件——紙已經(jīng)黃了，卻能看清少年的側(cè)影，旁邊寫著“沈楠寒的第一幅櫻花”。
他突然捂住臉，肩膀發(fā)抖：“我當(dāng)年要是早點告訴她，我改志愿是為了幫她，要是沒讓我媽找到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去工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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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別這么說，她那時候也是沒辦法。”我看著飄落的櫻花，“她日記最后一頁只寫了‘雨要來了，我得走了’，老小區(qū)的蘇姨說，高考前一晚，她抱著個舊盒子站在樓下，頭發(fā)全濕了，說要去‘能掙錢的地方’，那盒子里，應(yīng)該就是給您準(zhǔn)備的畫和零錢。”
沈楠寒從口袋里掏出張疊得整齊的紙，展開來，是那張寫著“沈楠寒，對不起”的字條：“這張紙我揣了十年，每次來櫻花林都帶著。我總想著，萬一她回來，看到我還在等，會不會就不走了？”
他指著不遠處的櫻花樹，“那棵最大的，當(dāng)年她跟我說，要在樹下掛我們的合照，說等櫻花開滿，就一起看日出。”
“您畫里的女孩，眼睛都是空的。”我想起畫室里的《星夜》，“陸老師說，您是不敢記起她眼里的星星。”
“不是不敢。”沈楠寒搖搖頭，眼淚滴在字條上，“是記不清了。當(dāng)年看到她的遺物時，我腦子一片空白，后來再想畫她的眼睛，怎么都畫不出來——我怕畫錯，怕不是她當(dāng)年看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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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這頁。”我翻開日記3月15號那頁，上面寫著沈楠寒給阮眠畫小太陽，“她說您總在草稿紙背面畫小太陽，塞給她說‘陰天就拿出來看’，她把那些小太陽都夾在課本里，說要攢著當(dāng)嫁妝。”
沈楠寒的指尖蹭過“小太陽”三個字，聲音輕得像嘆息：“我那時候總覺得，我們還有好多時間，等高考完，等我畢業(yè)，等我能掙錢……可我忘了，她那時候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
他突然站起來，往櫻花林深處走，“我?guī)€地方。”
走到林盡頭，有塊小小的石頭，上面刻著“阮眠”兩個字，旁邊擺著束新鮮的白菊：“這是我去年立的，不知道她葬在哪，就把她喜歡的櫻花林當(dāng)她的家。”
他把日記放在石頭上，“這本日記，該還給她了。”
“她會知道的。”我看著石頭上的名字，“她知道您沒忘她，知道您每年都來，知道您畫了那么多櫻花，都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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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卷著櫻花花瓣落在日記上，像給紙頁蓋了層粉白的紗。
沈楠寒蹲下來，對著石頭輕聲說：“阮眠，我把日記給你帶來了，你當(dāng)年沒說完的話，我都知道了。對不起，我沒能早點找到你，沒能把你從沼澤里拉出來。”
他拿起那支舊畫筆，在石頭旁的泥土里畫了個小太陽：“你看，我還會畫小太陽，以后每個陰天，我都來給你畫一個，再也不讓你一個人冷著。”
我悄悄往后退，不想打擾這遲來十年的告別。
走到櫻花林入口時，我回頭看——沈楠寒還蹲在石頭旁，手里攥著日記，櫻花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風(fēng)里傳來他的聲音，很輕，卻扎得我耳朵疼：“星星落了，阮眠，我再也找不回來了……”
櫻花還在落，我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張阮眠畫的小太陽——那是老吳師傅給我的，他說當(dāng)年沒舍得丟。
我把它夾進隨身的本子里，心里想著：阮眠，你看，你的沈楠寒，還在守著你們的櫻花林，守著你們沒說完的愛。只是這愛，再也等不到春暖花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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