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改志愿了？

6

指尖剛觸到5月的日記頁，墨水洇開的痕跡就扎得我眼疼——比4月那頁更淡，像被雨水泡過又曬干。

“5月3號……‘陸嶼今天把我堵在樓梯間，說沈楠寒填志愿表的時候，勾了南方的美院’。”我對著日記念出聲，指尖捏著紙頁邊緣，“‘我問他為什么不告訴我，陸嶼撓著頭說，沈楠寒怕你想太多，說等考完試再跟你商量’。這沈楠寒，到底在想什么??？”

我把手機(jī)掏出來，翻出之前存的美院展覽信息，對著“沈楠寒”兩個字皺眉：“要是真填了南方，那后來怎么又在本地美院辦展覽了？難不成當(dāng)年改志愿了？”

風(fēng)從傘縫里鉆進(jìn)來，吹得日記頁嘩啦響，我趕緊按?。?ldquo;再往后看……5月8號，‘媽媽今天又暈了，醫(yī)生說再不做手術(shù)，就……’”

字跡到這突然頓了，后面空了兩行，才接著寫，“‘我去問班主任能不能申請助學(xué)金，班主任說名額早滿了，讓我再想想辦法’。”

“阮眠那時候才十八吧？哪有什么辦法啊。”我嘆了口氣，又翻一頁，5月12號的字寫得歪歪扭扭：“‘今天在畫室門口等沈楠寒，聽見他跟陸嶼說，他媽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去北京參加集訓(xùn)。我沒敢進(jìn)去，抱著牛奶站在樹后，直到牛奶涼透了才走’。”

7

走到老小區(qū)門口時，雨已經(jīng)停了，門衛(wèi)室里坐著個戴草帽的大爺，正搖著蒲扇。

我走過去，把日記揣緊了點：“大爺您好，我想問下，您還記得十年前住在這兒的阮眠嗎？”

“阮眠？”大爺放下蒲扇，瞇著眼睛看我，“是不是那個扎馬尾，總抱著書本的姑娘？”

“對對對！”我趕緊點頭，“您認(rèn)識她？”

“怎么不認(rèn)識，她媽當(dāng)年病得厲害，全小區(qū)都知道。”大爺往門口挪了挪凳子，“那姑娘孝順啊，每天放學(xué)就往醫(yī)院跑，后來快高考了，還見她在小區(qū)門口撿瓶子賣，說是湊手術(shù)費(fèi)。”

“撿瓶子？”我心里一揪，想起日記里“要好多錢”的話，“那她媽媽最后……手術(shù)做了嗎？”

大爺嘆口氣，搖了搖頭：“沒來得及啊。高考前半個月，她媽就走了，聽說走的時候，阮眠還在工地打夜工呢——那姑娘也是傻，那么小的年紀(jì)，跑去工地搬磚，說工頭給的錢多。”

“工地？”我攥緊了日記，紙頁邊緣硌得手心疼，“您知道是哪個工地嗎？她那時候……沒跟別人說過什么嗎？”

“哪知道?。?rdquo;大爺擺擺手，“她媽走了之后，她就更沉默了，見了人也不說話，就抱著個舊盒子來回走。我問過她要不要幫忙，她就搖搖頭，說‘沒事，大爺，我能行’。”

8

“舊盒子？”我突然想起陳阿婆說的，阮眠走前抱著盒子站在樓下，“是不是挺大的，看著像裝書的盒子？”

“對對！”大爺眼睛亮了點，“就是個硬紙盒子，外面包著碎花布，她走到哪都抱著，跟寶貝似的。”

我趕緊翻開日記，找到那頁被撕過的地方，指著殘留的“不能拖累他”給大爺看：“大爺您看，這是阮眠寫的，您說她是不是怕自己的事影響別人？比如……她喜歡的人？”

大爺湊過來看了眼，又坐回去：“應(yīng)該是那個叫沈楠寒的小伙子吧？那時候總看見他倆在小區(qū)門口的櫻花樹下說話，沈楠寒還幫阮眠搬過東西呢。后來沈楠寒他媽來過一次，在樓下跟阮眠說了好久，說完阮眠就哭了，從那之后，就沒再見過他倆一起走。”

“沈楠寒媽媽找過她！”我心里的疑問終于對上了，“日記里寫了，沈楠寒媽媽給她錢，讓她別耽誤沈楠寒考央美。那您知道，沈楠寒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喲。”大爺搖著蒲扇，“沈楠寒后來還來小區(qū)找過阮眠，問我們見沒見著她，我說阮眠好幾天沒回來了，他就站在樓下待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走。”

9

我掏出手機(jī)，撥通朋友的電話——她在教育局有熟人，說不定能查到當(dāng)年的志愿表。

電話響了兩聲就通了，我趕緊說：“小雅，幫我個忙，查下2014年咱們市高考，有個叫沈楠寒的考生，他填的志愿是哪所學(xué)校？”

“沈楠寒？”小雅的聲音里帶著疑惑，“你查這個干嘛？跟你上次說的那本日記有關(guān)？”

“對！特別重要，你幫我查下唄。”我盯著小區(qū)門口的櫻花樹，現(xiàn)在不是花季，樹枝光禿禿的，“要是能查到他有沒有改志愿，就更好了。”

“行吧，我問問我叔。”小雅頓了頓，“不過都十年了，記錄可能不全，我盡量啊。你等會兒，我查完給你回電話。”

掛了電話，我又翻回日記，5月20號的字已經(jīng)淡得快要看不見了：“‘今天陸嶼說，沈楠寒把集訓(xùn)的錢退了，說要留在本地陪我高考。我跟他說，我不想考了，讓他好好去北京。他罵我傻，可他不知道，我媽還在醫(yī)院等著錢，我哪有心思考試’。”

“陸嶼還幫他們傳過話……”我低聲說，指尖蹭過“罵我傻”三個字，好像能看見阮眠當(dāng)時掉眼淚的樣子。

沒過多久，小雅的電話打回來了：“查到了！沈楠寒當(dāng)年第一志愿填的是南方的美院，但是后來申請改了，改成咱們本地的美院了，改志愿的時間是高考前三天。”

“改志愿了？”我愣住了，“那他為什么要改啊？是不是知道阮眠的事了？”

“不清楚，改志愿的理由沒記錄。”小雅的聲音頓了頓，“對了，我還查到，阮眠當(dāng)年根本沒去高考，她的準(zhǔn)考證一直沒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