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散人那句“鍛鐵鍛的是五行流轉，而非蠻力”，以及之前在試煉場上，他福至心靈喊出的“鐵錘敲的是‘氣’，不是鐵！”，這兩句話，如同兩盞明燈，隱隱照亮了他前進的方向。他感覺到，自己的聚靈錘，似乎還有著遠超他想象的潛力尚未被挖掘出來。

這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阿塵便悄悄離開了無名峰，一路來到了青石鎮(zhèn)。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老陳記”鐵匠鋪。“咚咚咚。”阿塵敲響了鐵匠鋪略顯陳舊的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老陳頭帶著幾分沙啞和不耐煩的聲音：“誰??？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一條縫，老陳頭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看到是阿塵，先是一愣，隨即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又跑來折騰我這把老骨頭？說吧，這次又想干嘛？”

雖然嘴上抱怨，但他還是側身讓阿塵進了院子。阿塵憨厚一笑，提了提手中用粗布包裹著的一小袋靈米和幾塊曬干的獸肉，道：“老陳頭，俺想借您的鍛爐和鐵砧用用。這些，是孝敬您的。”

老陳頭瞥了一眼阿塵帶來的東西，哼了一聲，算是收下了，嘟囔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那寶貝錘子，又想怎么折騰？”

他上次見識過阿塵鍛造聚靈錘時的瘋魔勁頭，以及那錘子成型時的異象，心中早已不像最初那般輕視這個黑小子了。“俺想再試試。”阿塵目光灼灼地看著后院那熟悉的鍛爐和鐵砧，眼中充滿了渴望。他想驗證自己對“五行流轉”和“物質共振”的一些粗淺感悟。

“用吧用吧，別把我這鋪子給拆了就行。”老陳頭擺了擺手，打著哈欠回屋補覺去了，只是臨進門前，又回頭叮囑了一句：“小子，悠著點，別把自己給煉廢了。”

他嘴上說得不在意，但實際上，卻悄悄地搬了個小馬扎，躲在后院通往前堂的門簾后面，準備偷偷觀察。他倒要看看，這小子這次又能搞出什么名堂來。阿塵來到后院，熟練地生起爐火。

爐火熊熊，映照著他年輕而堅毅的臉龐。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上次剩下的玄鐵，這塊玄鐵比之前鍛造聚靈錘的那塊要小一些，但質地同樣純粹。

他沒有立刻開始鍛打，而是閉上眼睛，靜靜地站在爐火旁，感受著火焰的溫度，空氣中彌漫的焦炭氣息，以及那塊靜靜躺在火鉗上的玄鐵，所散發(fā)出的冰冷而銳利的金行之氣。

他在回憶，在感悟。

無為散人的話語，聚靈錘引動金屬性石碑時的奇異共鳴，靈草那古木靈種對金氣的意外吸納……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閃過。“五行流轉……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火克金，但極致的火，亦能淬煉出最精純的金。”

“共振，萬物皆有其‘氣’，其‘頻率’，若能找到那個點……”許久，阿塵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

他提起火鉗，將燒得通紅的玄鐵塊放到了冰冷的鐵砧之上。

然后，他舉起了手中的聚靈錘。“當！”

第一錘落下，聲音沉悶，火星四濺。

聚靈錘與通紅的玄鐵猛烈碰撞，迸射出無數耀眼的火花，如同黑夜中驟然綻放的星辰。錘面與鐵塊接觸的瞬間，似乎有一圈極其細微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透明波紋，以碰撞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阿塵沒有停歇，第二錘，第三錘……

他的動作，起初還有些刻意去尋找那種“共振”的感覺，但漸漸地，他摒除了雜念，全神貫注于錘與鐵的每一次接觸。

他的呼吸，與爐火的跳動，與錘擊的節(jié)奏，隱隱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韻律。“當！當！當！”

錘聲不再僅僅是沉悶的撞擊，而是變得富有節(jié)奏，富有某種奇異的“樂感”

他手中的聚靈錘，仿佛活了過來，每一次落下，都精準無比，力道恰到好處。

他不再是單純地用蠻力去改變玄鐵的形狀，而是在引導，在激發(fā)，在與玄鐵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門簾后，老陳頭看得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以前阿塵鍛打，雖然也有一股子拼命的狠勁，但更多的是一種野路子的蠻干?？涩F(xiàn)在，這小子每一次揮錘，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道韻”

“這小子，好像有點不一樣了”老陳頭喃喃自語，他能感覺到，后院中彌漫的靈氣，似乎都隨著阿塵的錘擊聲，在輕微地波動著。

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心中既有困惑，也有一絲隱隱的期待。這小子，難道真的能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鍛造之路？他堅守了一輩子的傳統(tǒng)鍛造理念，在這一刻，似乎受到了一絲沖擊。阿塵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憊，腦海中只剩下錘與鐵的交鳴，以及那越來越清晰的“五行流轉”的奧秘。

他感覺到，聚靈錘不僅僅是在捶打玄鐵，更像是在“梳理”玄鐵內部紊亂的靈氣，讓它們按照某種特定的規(guī)律運轉起來。

而他每一次揮錘，體內的靈力都會通過聚靈錘，與玄鐵產生一種微妙的交換與共鳴。錘身上那些天然形成的符文，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比往日更加明亮了幾分，隱隱有流光轉動。

隨著錘擊次數的增加，從玄鐵上傳來的反震之力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吸附感。

仿佛聚靈錘與那塊玄鐵之間，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阿塵心中一動，他嘗試著在揮錘的瞬間，將自己對“金行”的理解，融入到錘勢之中。

“錚”

這一錘落下，聲音驟然變得清越起來，不再沉悶。

一道微弱卻清晰的金色光暈，在錘與鐵接觸的瞬間，一閃而逝。“成了”阿塵心中一喜。

他似乎，觸摸到了那層窗戶紙。

阿塵成功引動了第一縷金行共鳴之后，信心大增。他沒有停歇，繼續(xù)揮舞著手中的聚靈錘，一錘接一錘地鍛打著鐵砧上那塊已經逐漸成型的玄鐵。

“錚！錚！錚”

清越的錘擊聲，如同山澗清泉擊打巖石，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在小小的鍛鐵坊后院回蕩。

每一次錘落，都伴隨著一閃而逝的金色光暈。可以看到聚靈錘表面那些天然的符文，在每一次與玄鐵碰撞并激發(fā)出金色光暈時，都會隨之亮起，仿佛在呼吸一般。而從碰撞點擴散開的靈氣波紋，也從最初的難以察覺，變得越來越清晰，如同水面蕩漾的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

阿塵完全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tài)。

他腦海中不再去刻意思考“五行流轉”的口訣，而是憑借著一種本能，一種對“氣”的感知，去引導力量，去激發(fā)共鳴。

他想起了無為散人醉酒后偶爾哼唱的那些不成調的歌謠，里面似乎也夾雜著一些關于天地自然的感悟；想起了靈草那古木靈種上，葉片邊緣泛起的金屬光澤，那是木與金的奇妙融合；想起了老陳頭鍛打尋常鐵器時，那種對火候的精準把握，那是火之力的運用。漸漸地，他手中的聚靈錘，似乎不再僅僅是引動金行之力。

當爐火的溫度達到某個臨界點，當他揮錘的角度和力度發(fā)生微妙的變化時—

“呼”

一簇細小的赤紅色火苗，竟然從錘與鐵的接觸點迸發(fā)出來，并非普通的火星，而是帶著一絲靈性的火焰。

聚靈錘的錘面上，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道細若游絲的赤紅色符文，一閃而。“這是火行之力”阿塵心中一驚，隨即大喜。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無意間，也引動了火行之力的共鳴。

是了，鍛造本身就是火與金的交融。爐火是火，玄鐵是金，聚靈錘在其中扮演的，不僅僅是施加力量的工具，更是一個引導和轉化的媒介。受到了鼓舞，阿塵更加專注。

他嘗試著回憶和模擬在青云門演武場上，那些測試水屬性和土屬性的弟子引動石碑時的情景，雖然他無法像他們那樣直接運用法術，但他可以嘗試著去理解那種“意境”。水之柔韌，土之厚重…

他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調整揮錘的節(jié)奏和力度。

時而如潺潺流水，連綿不絕；時而如巍峨高山，沉穩(wěn)厚重。“嗡…”

不知過了多久，當阿塵一錘落下，錘與鐵之間，竟然蕩漾開一圈淡藍色的水紋狀波紋，空氣中似乎也多了一絲濕潤的氣息。

聚靈錘上，又一個區(qū)域，一道宛如水波的淡藍色符文，悄然浮現(xiàn)，隨即隱去。緊接著，又是一陣沉穩(wěn)的錘擊。

“轟”

一聲悶響，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震動。鐵砧似乎都微微顫動了一下。

一道土黃色的光暈在錘與鐵之間彌漫開來，帶著一種厚重凝實之感。

聚靈錘上，一枚形似山巒的土黃色符文，也隨之顯現(xiàn)。金！火！水！土！

除了木屬性之外，其他四行的力量，竟然都在阿塵這看似尋常的鍛打中，被一一引動，并在聚靈錘上留下了相應的符文印記。門簾后的老陳頭，早已從最初的震驚，變成了徹底的呆滯。

他張大了嘴巴，手中的小馬扎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

他打了一輩子鐵，自詡對鍛造之道了如指掌，可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鍛造了，這簡直就是在“煉器”，而且是如此匪夷所思的煉器方式。

“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老陳頭喃喃自語，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他感覺到自己堅守了一生的鍛造理念，正在被眼前這個黑小子，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一點點地瓦解、重塑。

他心中充滿了矛盾，既有一種舊有認知被顛覆的恐慌，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期待。阿塵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給老陳頭帶來了多大的心靈沖擊。

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最后一種屬性——木。

金木水火土，五行循環(huán)，相生相克。如今四行已現(xiàn)，獨缺木行。

可是，木行之力，該如何從這冰冷的金鐵之中引動？

他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他手中的聚靈錘，乃是玄鐵所鑄，屬金。爐火屬火，鐵砧屬土，淬火用的水池屬水。

木，在哪里？他想起了靈草的“古木靈種”想起了無名峰后山那些郁郁蔥蔥的樹木，想起了生命的氣息。

“生命，生機”阿塵口中喃喃。突然，他靈光一閃。

他的目光，落向了鍛爐旁，那些堆放著的普通木炭。

木炭，由樹木燒制而成，雖已失其形，但其本源，依舊是木。

而且，木能生火。爐火之所以旺盛，正是因為木炭的燃燒。阿塵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嘗試。

他沒有再直接捶打鐵砧上的玄鐵，而是將聚靈錘高高舉起，然后，對準了旁邊燃燒正旺的鍛爐。

他并非要將錘子伸進火焰，而是隔空一錘！“呼—”

這一錘揮出，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但卻帶起了一股強勁的勁風，吹得爐火猛地一竄。

就在爐火跳動的瞬間，阿塵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純粹的草木生機，伴隨著火焰的熱力，被聚靈錘引動，然后注入到了錘身之中！“嗡—”

聚靈錘猛地發(fā)出一聲奇異的蜂鳴。

錘面上，之前已經浮現(xiàn)過的金、火、水、土四色符文，同時亮起。

緊接著，在錘柄與錘頭連接之處，一個嫩綠色的、仿佛新芽初綻般的符文，緩緩浮現(xiàn)。

那符文充滿了生機與活力，與旁邊其他四個符文交相輝映。金！木！水！火！土！

五行符文，齊聚錘身。

“嗡嗡嗡—”

當那代表木行的嫩綠色符文在聚靈錘上徹底成型的瞬間，整柄鐵錘仿佛被注入了靈魂，發(fā)出一陣陣越來越強烈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