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馮道長不愿多說,王石悻悻地也不再去問。
在生火做飯的時候,王石的腦子里一直充斥著剛剛馮道長的話,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差點將菜炒糊了。
支起一個破舊的小木桌,點燃了一盞土燈,微弱的光線下,兩人相對而坐。
燈火搖曳,兩人表情明滅不定。
沉默的吃完晚餐后,王石剛想要收拾一下碗筷,卻被馮道長叫住。
“鎮(zhèn)宅符咒貼好了嗎?”馮道長問。
“貼好了。”王石如實回答。
“這個東西你拿好。”沉吟了片刻后,馮道長在自己的懷中摸出了一塊玉佩,將它放在了桌面上。
王石朝著桌面看去,那是一枚青色的玉佩,一個簡單的平安扣的樣式,色澤溫潤,表面已經(jīng)盤出包漿,看上去有些年頭。
出生在云山村這個小村落的王石,哪里知道玉石的價值,但他知道既然是馮道長的貼身之物,必然有神效,說不得可以做到百邪不侵,讓他夢里不必再見到那個恐怖的存在。
“我不能要。”王石終是將視線收了回來,語氣堅定地看向馮道長。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此貴重物品,豈可輕易收了。
這都是那時農(nóng)人最質(zhì)樸的情感。
“給你這個玉佩不只是為了你,也算是為了一方蒼生吧。”馮道長的語氣有些嚴(yán)厲,目光灼灼的看向王石,“記住,明天太陽落山之前,你一定要回到家中,不可以再出去。”
“還有,明天月亮初升的時候,要將玉佩掛在門上,切記。”
看著馮道長鄭重其事的交代著,王石雖然不明白馮道長究竟想要說什么,卻還是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收下了玉佩。
馮道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出聲叮囑道,“如果明晚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什么都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要開門,否則大禍將至。”
王石聞言心中一凜,馮道長的話讓他莫名有些心慌。他連忙表示自己一定按照馮道長說的去做。
云山村的夜晚有些寂靜,也有些空曠,尤其是今夜,家家戶戶緊閉房門,村間的小路上不見一個人影,唯有夜風(fēng)吹動樹影婆娑,映在地上,宛若鬼怪將破土而出。
熄了土燈,準(zhǔn)備休息。
在入睡前,馮道長與王石說,“有我在,今夜你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真的嗎?多謝道長了。”王石聞言心下一喜,急忙道謝。
“如果你明天……”馮道長本想要說些什么,卻還是止住了話頭,躺下了身子,“算了,睡覺吧。”
“好。”王石點了點頭,這段時間的噩夢讓他心力交瘁,沒過多久就傳來他輕微的鼾聲。
馮道長側(cè)過頭,借著透進來的月光看了一眼陷入熟睡的王石,良久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緊握的短刀放回了自己的背囊里。
終是不忍一條性命啊。
“哎,且看天意吧。”
次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好事兒的張開去到村口看去,發(fā)現(xiàn)并沒有新的尸體出現(xiàn)。
村口沒有死人,張開悻悻而歸。
雖然沒有發(fā)現(xiàn)新的尸體,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家昨天貼好的鎮(zhèn)宅符咒的黃裱紙居然一夜之間變成了黑色。
不只是他家這樣,其他人家貼在大門位置的黃表紙都發(fā)生了這般變化。
這讓云山村的村民對于馮道長更是奉若神明,村里昨晚果然沒有再出事,想必一定是這符箓起了作用。
王石踏實的睡了一夜,夢中那恐怖的家伙果然沒有出現(xiàn),讓他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馮道長的修為。
他早起精力很充沛,做好了早飯,吃罷便與馮道長一同前往村長家。
今日可是要開壇做法,關(guān)系到云山村的未來,自然馬虎不得。
路上,村民看向馮道長的目光更加崇敬,紛紛主動問好。
馮道長的出現(xiàn),讓村里人看到了希望。
等到了村長家,與村長講了一下做法祭臺的布置和一些禁忌問題。劉半山?jīng)]有二話,直接讓張開和六子一群精壯勞力去按照馮道長的吩咐行事。
時間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
此刻已經(jīng)臨近中午。
正是陰氣最為濃郁之時??赏`。
村口,老樹下。
在村民的通力協(xié)作下,祭臺已經(jīng)鋪設(shè)完畢。
仙風(fēng)道骨的馮道長披掛著一身嶄新道服,像是換了一個人,體態(tài)輕盈。手握桃木劍,輕提銅鈴,威風(fēng)凜凜,好似仙人下凡。
開壇作法,啟。
云山鎮(zhèn)的所有村民只有王屠戶算得上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畢竟每個月都去一兩趟鎮(zhèn)上的劉府送肉,聽到過許多奇人異事,江湖志怪。其余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在云山村的人,從未離開這片山溝溝,哪里見過這等架勢。
開壇之際,幾乎全體村民都來到現(xiàn)場,紛紛好奇,忍不住圍觀,想要看看到底是如何做法的。
只見馮道長在案臺上擺放好香燭,朱砂,黃紙,墨斗和一個看上去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銅碗。
在其身后懸掛著一個大大的陰陽八卦圖,陽光灑下,給人一種神圣的感覺,讓人莫名的安心。
手中輕晃銅鈴,村民們卻是面面相覷,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似是早就猜測出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一般,馮道長搖晃九次后,便將銅鈴收了起來。
畢竟,有些聲音,并不是給人聽的。
馮道長提筆,沾了朱砂與童子尿混合而成的顏料,大手一揮,十張黃裱紙整齊地排列開來。
筆走龍蛇,朱砂化形。
指點眉間,念生死經(jīng)。
頃刻之間,黃紙之上躍然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符號,似字非字,似畫非畫,像是這世間最原始的文字,又如鬼神的低語。
又見其割破自己中指,將血涂抹在桃木劍上,又似乎是在上面書寫著什么。
據(jù)說,以自身精血渡法器之上,可大大增強法器威力。
腳踏神異步法,每一步似是要撼天動地,口中念念有詞。
“尊神勝駕來臨,具有凈心、凈口神咒。謹(jǐn),當(dāng)讀宣太上臺星應(yīng)變無停,驅(qū)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桃木劍輕挑,十張符紙被帶起,牢牢粘在劍身之上。揮舞空中,不見掉落,端的是神異。
馮道長將桃木劍舞了個劍花,忽地桃木劍指于天,忽地一下,所有符紙盡數(shù)自燃,掉落飛灰卻是飄而不落,全部朝著云山的方向而去。
待到符紙燃燒殆盡,馮道長將桃木劍豎直地放在桌面上,劍尖落在桌面上的雷擊木上。
這塊雷擊木還是前任村長劉一手拿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畢竟都說雷擊木能夠辟邪,村里人都信奉此道,因此留存至今,奉為辟邪器物。
再看那桃木劍,劍尖聳立,竟然在表面凹凸不平的雷擊木上,詭異地豎立在原地,一陣風(fēng)吹來依舊紋絲不動。
只見馮道長手指輕轉(zhuǎn),桃木劍就以這樣神妙的方式詭異轉(zhuǎn)了起來。
這個時候王屠戶大步上前,將剛剛斬殺的公雞血液恭恭敬敬地遞給馮道長的手中。
馮道長將朱砂混合著雞血淋在桃木劍上,最后灑落在桌面上,居然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形。
看上去像是一個骷髏頭的形狀,直白些說,便是一張死人臉。
馮道長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桃木劍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想要傾斜掉落,被眼疾手快的馮道長用墨斗線纏住劍柄,讓其繼續(xù)保持穩(wěn)定旋轉(zhuǎn)。
馮道長的手很靈活,根本不像是老人的手。
隨即,馮道長手中拿著墨斗,不斷地變換著手勢,像是變魔術(shù)似的,將墨斗線弄成一個罩子的形狀,將桃木劍全部束縛住。
然而桃木劍卻依舊不住旋轉(zhuǎn)。
馮道長用力踏腳,猛地扯動墨斗罩兩端,墨斗將桃木劍死死地扎緊,這才讓桃木劍停止了轉(zhuǎn)動。
馮道長讓兩個村民緊緊拽住墨斗線,他在懷中摸出一根桃木釘,隨即咬破中指指尖,將血滴在上面,口中輕聲低語,念念有詞。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剛山
靈寶無量光,洞照炎池?zé)?/p>
九幽諸罪魂,身隨香云翻
定慧青蓮花,上生神永安
馮道長所言乃是‘破地獄咒’,希望能夠借此削弱兇物身上的煞氣。
馮道長接過墨斗,將桃木釘纏繞。
云山村的村口的老樹是一棵槐樹,馮道長一手拿著桃木釘,一手握著桃木劍,不急不緩的走向村口,每走一步似乎都耗費著極大的氣力。
不多時,馮道長頭上漸汗,臉色深紅,似是在與什么神秘力量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