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夕陽把策劃部玻璃染成橘紅色,我盯著手機里蘇晴發(fā)來的三條未讀消息,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半分鐘。市場總監(jiān)剛把臨時追加的競品分析摔在我桌上,屏幕右下角的倒計時顯示距離和蘇晴約好的紀念日晚餐只剩四十分鐘。
“抱歉寶貝,臨時有緊急項目——”編輯框里的字刪了又改,最終只發(fā)了個定位在公司的表情包。電梯門開合的提示音在走廊響了七次,我才想起今天是她特意提早下班去做頭發(fā)的日子,想起她昨天在便利貼上畫的餐廳分鏡:“男主會在甜點里藏求婚手鏈的伏筆哦。”
晚上九點沖進餐廳時,水晶吊燈在空桌上投下冷寂的光斑。蘇晴坐在靠窗位置,卷發(fā)燙得比平時更翹,面前的牛排早已冷透。她推過來一張皺巴巴的便利貼,上面畫著被叉掉的愛心晚餐,角落寫著“第17次爽約”:“你知道嗎?剛才服務員問我,是不是在等加班的男朋友。”
我的解釋卡在喉嚨里。她腕間的銀色手鏈不見了,換成了串普通的皮筋——那是上周她抱怨我總忘記幫她拎包時,我隨手從手腕上扯下來給她的。餐廳里飄來焦糖布丁的甜香,卻像根細針扎在神經(jīng)末梢,讓我想起她寫懸疑小說時,總說“最致命的線索往往藏在最甜的場景里”。
“上周我發(fā)燒到39度,你說在改方案;前天我生日,你說在盯直播數(shù)據(jù)。”她的聲音比牛排刀叉碰撞的聲響更冷,“你到底是在和我戀愛,還是在和你的工作報表談戀愛?”鄰桌傳來情侶的輕笑聲,我看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突然想起便利店里她彎腰撿手鏈的模樣,那時的眼睛多亮啊,像盛著整個春夜的星光。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總監(jiān)發(fā)來的修改意見。我鬼使神差地低頭看了眼,再抬頭時,蘇晴已經(jīng)把濕巾壓在餐具上起身:“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車。”她走得太急,帆布包里的筆記本滑出半本,我看見最新的分鏡稿上,偵探女主站在雨夜的便利店前,男主的身影被馬賽克涂得只剩個模糊的輪廓。
暴雨是在凌晨兩點砸下來的。我盯著聊天框里的“對方正在輸入”,直到提示變成紅色感嘆號。銀色手鏈躺在抽屜最深處,旁邊是她落下的便利貼,上面用紅筆圈著:“當關鍵證據(jù)開始氧化,說明愛情密室的鑰匙已經(jīng)生銹。”窗外的雷聲蓋過了鍵盤敲擊聲,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競品分析的數(shù)據(jù)寫成了她常去的咖啡店地址——那個我們曾一起數(shù)過37塊馬賽克地磚的地方。
周末去她公寓送落下的漫畫時,開門的是陌生男生。“晴晴在睡,她感冒了。”對方接過書時,我看見他手腕上戴著和蘇晴同款的皮筋。樓道里飄著熬中藥的苦味,像極了她上次發(fā)燒時,我在便利店買錯的那款生姜味熱飲。
電梯下行的數(shù)字跳得很慢,我摸著口袋里準備了半個月的演唱會門票——她最喜歡的懸疑漫畫家簽售會。票根邊緣被汗水洇濕,印著的日期正是今天。原來那些被我標紅的工作節(jié)點,在她的日程本里,都是畫著哭臉的“失聯(lián)日”。
深夜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買咖啡,收銀臺的燈光還是那樣冷。我盯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蘇晴說過的話:“所有的懸疑故事里,最可怕的不是兇手,而是那些被忽視的細節(jié)。”此刻鋁罐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著天花板上明滅的燈——像極了她提分手時,眼里即將墜落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