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回來后,我第一站就去了農村看奶奶。兩年不見,奶奶的頭發(fā)又白了不少,但一見到我,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頂天啊,兩年不見,你精神多了,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了!”我笑著抱住她,心里卻有些酸楚。奶奶的懷抱還是那么溫暖,可她的身子卻比記憶中瘦弱了許多。
從奶奶家出來后,我給翟瑞松打了個電話。沒想到,那個以前總不著調的小子居然上大學了。電話那頭,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熟悉的調侃勁兒:“頂天,你小子退伍了?啥時候來找我玩啊?我現在可是大學生了,跟你這種‘社會人’不一樣了!”我笑著罵了他兩句,心里卻為他感到高興。
然而,在這期間,我從奶奶和我爸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讓我難以接受的消息——二叔在去年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二叔,那個關鍵時刻救我于危難的人,竟然已經不在了。
我和我爸一起來到二叔的墳前。墓碑上刻著“劉青林”三個字,簡單卻沉重。我站在墳前,看著那熟悉的名字,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如果不是當初二叔救我,我恐怕早就遭了“柳仙兒”的毒手??扇缃?,我連最后一聲“謝謝”都沒來得及對他說。
我爸站在我旁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你二叔走之前還念叨著你,說你在部隊里一定能成器。”我擦了擦眼淚,心里更加難受。二叔的離去,像一塊石頭壓在我心里,沉甸甸的。
我跪在二叔的墓碑前,手指輕輕摸過那冰冷的石碑,低聲說道:“二叔,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到了晚上我爸領我回到家時,推開門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卻又夾雜著一絲陌生。兩年沒回來,屋子里的陳設似乎沒變,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客廳的墻上掛滿了畫作,有的是山水,有的是人物,筆觸細膩,色彩鮮明。墻角堆著畫架、顏料和畫筆,整個屋子儼然成了一間畫室。
我站在門口,有些恍惚。記憶中的家還是那個家,可眼前的景象卻讓我感到新奇。我好奇地問我爸:“爸,你什么時候開始畫畫的?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
我爸笑了笑,拿起畫架上的畫筆,擦了擦上面的顏料,說道:“自打你走后,我一個人回到家,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小時候我就喜歡畫畫,只是后來忙生計,一直沒機會撿起來?,F在正好有時間,就拿來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他說這話時,語氣輕松,但我能聽出他話里的孤獨。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墻上的畫,發(fā)現每一幅都畫得很用心,尤其是那幅山水畫,遠處的山巒、近處的溪流,仿佛能讓人感受到自然的寧靜。
“爸,你畫得真好。”我由衷地說道。
他擺擺手,笑道:“隨便畫著玩的,比不上那些專業(yè)的。不過,畫畫的時候,心里倒是挺踏實的。”
退伍在家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從前,卻又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沒事的時候,我會去網吧上上網,或者窩在家里看看電影,日子過得平淡無奇。可不知道為什么,無論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以前和損友們一起鬧騰的日子仿佛還在眼前,可如今大家各忙各的,聯系也少了。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心里總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點什么,卻又說不清楚?;蛟S,是習慣了部隊的熱鬧,突然回到這種安靜的生活,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吧。
今天,我像往常一樣睡到自然醒,打開手機一看,竟然快十一點了。正想著今天該怎么打發(fā)時間,突然發(fā)現微信上有一條好友請求。我點進去一看,加我的人竟然是職高同學李曉彤。
我愣了一下,隨即通過了好友請求。沒過多久,李曉彤發(fā)來消息:“你怎么當兵之前也不告訴咱們這幫老同學一聲?大家都以為你不念了呢!”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復雜。當初因為柳仙兒的事情,我?guī)缀鯖]再去過學校,同學們都以為我輟學了,誰也不知道我后來去當了兵。
李曉彤告訴我,她是通過翟子要到了我的微信。聽到這兒,我忍不住笑了,翟子這家伙,還是那么不著調,但關鍵時刻還挺靠譜。
我們聊了很久,從職高時的趣事聊到各自的生活。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文字,仿佛將我們拉回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聊著聊著,李曉彤發(fā)來一句:“對了,我要結婚了,婚禮定在大后天。老家的傳統(tǒng)是女方家里要單獨預備一下,你要不要來?”
我心想,原來是找我隨禮呀,我還以為她喜歡我呢!心里忍不住自嘲了一下,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不過,既然老同學開口了,我也不能說不去,畢竟面子還是要給的。于是,我故作輕松地回了一句:“行啊,什么時候?在哪兒?我看看能不能趕上蹭頓飯。”
發(fā)完消息,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李曉彤很快回復了我時間和地點,還加了一句:“放心,飯管夠,禮金隨意!”我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姑娘還是那么爽快。不過,既然要去,禮金肯定也不能太少,畢竟老同學一場。
按照老家的傳統(tǒng),女方在結婚前一天會預備酒席,招待娘家的親朋好友。當天一大早,我就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最體面的衣服,還特意抓了個發(fā)型,心里暗想:“等李曉彤看到哥們現在的模樣,讓她后悔去吧!”雖然知道這想法有點幼稚,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得意了一下。
大約上午九點左右,我按照李曉彤給的地址,來到了我們縣城的岫巖村。剛下出租車,就看見李曉彤、張雪,還有幾個應該是李曉彤親戚的人站在村口,正熱情地迎接來參加酒宴的客人。
李曉彤一看到我,眼睛一亮,笑著迎了上來:“喲,這不是咱們的兵哥哥嗎?兩年不見,果然精神了不少??!”張雪也跟著打趣:“是啊,差點沒認出來,比以前帥了嘛!”
我笑著撓了撓頭,故作謙虛地說:“哪里哪里,就是隨便收拾了一下。”心里卻暗自得意,看來今天的打扮沒白費功夫。
李曉彤拉著我往里走,一邊走一邊介紹:“今天來的都是親戚朋友,你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我點點頭,跟著她進了村。村口到酒席的地方不遠,路上還能聞到陣陣飯菜的香味,看來今天的酒席一定很豐盛。
到了酒席現場,果然熱鬧非凡。院子里擺滿了圓桌,桌上已經擺好了瓜子和香煙,親戚朋友們三三兩兩地坐著聊天,氣氛很是熱鬧。李曉彤把我拉到一旁的人堆里,我一看,全是職高時期的老同學,大家見到我,紛紛笑著打招呼,氣氛一下子熱絡了起來。
我環(huán)顧了一圈,沒看到新郎,便隨口問道:“怎么沒見新郎啊?”同學們笑著解釋:“明天才是婚禮的正日子呢,今天是娘家人預備,新郎不在這兒。”我點點頭,心里卻有點好奇,還想看看新郎長啥樣,到底有沒有哥們我?guī)浤亍?/p>
由于離開席還有一個小時,我們一群人在這兒干坐著也不自在。李曉彤便提議:“要不咱們去村南頭的小河逛逛吧,反正時間還早。”大家一聽,都覺得這主意不錯,便都跟著她往村南頭走去。
當我們一群人走到村里一戶房子時,我忍不住停下腳步。只見那戶人家的院子里雜草叢生,幾乎淹沒了原本的小路,枯黃的藤蔓像蛇一樣纏繞在破舊的圍墻上。屋子外墻斑駁脫落,露出里面發(fā)黑的磚塊,窗戶上的玻璃碎了好幾塊,剩下的也布滿了裂紋,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過。門板歪斜地掛在門框上,隨風輕輕搖晃,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么。整個房子籠罩在一片陰森的氛圍中,連陽光照上去都顯得黯淡無光。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奇地問李曉彤:“這家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么荒涼?”
李曉彤一聽,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低聲說道:“這屋子不干凈,你可別多問。聽村里的老人說,以前這家里死過人,一家子好幾口子都死在里面了,可嚇人了。你們千萬別靠近,邪性的很!”
可這年頭,只要有女生的地方就肯定有男生裝逼,這話一點不假。我們這群同學里,有個叫李響的家伙,上學的時候就比我還能裝。他一聽說那屋子里死過人,立馬來了勁,開始起哄:“哎,咱們進去看看唄,到底有沒有鬼啊?頂天,你敢不敢?”說著,他還故意拍了我一下,眼神里滿是挑釁。
我本來是不想去的,可一抬頭,看見張雪和李曉彤她們幾個女生正盯著我呢。我心里一緊,要是這時候慫了,豈不是顯得我沒膽量?那我這兵不是白當了?想到這里,我硬著頭皮,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有啥不敢的?進去就進去,看看就看看!”
話音剛落,李曉彤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低聲說道:“頂天,別去了,那屋子真的不干凈,聽老人說里面邪性得很,萬一出什么事……”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擔憂,眼神也有些不安。
我愣了一下,心里其實也有點發(fā)毛,可李響那家伙已經帶頭往屋子那邊走了,其他同學也都跟了上去。我看了看李曉彤,勉強笑了笑:“沒事,我就進去看看,很快就出來。”說完,我輕輕掙開她的手,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李曉彤站在原地,臉色有些發(fā)白,顯然是被那屋子的傳聞嚇得不輕。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敢跟上來,只是遠遠地站在外面,沖我喊道:“頂天,你們小心點,別待太久!”
進了這老房子的院子,我心里暗暗罵李響:“你裝逼就裝逼,拉上我干啥?”只見李響帶著一幫同學在院子里舞舞扎扎,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樣。我也不知道他是真膽子大,還是裝的。
突然,嘎吱一聲,老房子那扇陰森森的木門被李響推開了。他回頭沖我喊:“頂天,你干啥呢?來呀!”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里雖然不情愿,但為了面子,還是跟著他們進了那間老房子。
老房子里空間不大,卻透著一股刺骨的陰冷。一群同學在里面走,顯得有些擁擠。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屋內的陳設非常老舊,墻上、天花板上掛滿了蜘蛛網,地面和炕上積了厚厚的塵土,仿佛幾十年沒人住過似的。
我仔細打量著這間老房子,雖然灰塵很多,但還是能隱約看到地上、炕上甚至墻上都有一些黑漆漆的痕跡,像是干涸的油漆,又像是別的什么東西。我心里隱隱覺得,這房子的確有點邪門。
可李響卻毫不在意,直接從屋地蹦到了炕上,居高臨下的望著我們,然后開始裝逼的說:“村里傳的那些嚇唬人的話,都是騙小孩的!這里哪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他還特意提高了聲音,強調道:“這世界上就他媽沒有鬼!”
同學們聽了他的話,竟然像一群傻子似的跟著附和,仿佛剛才的緊張感一下子消失了??删驮谶@時,老房子那扇破門突然“嘎吱”一聲,自動關上了。
屋子里瞬間像裝了空調一樣,溫度驟降。原本就陰冷的屋子,此刻變得更加寒冷,甚至每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呼出的哈氣。這可是九月份的大熱天,根本不合理!
同學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一哆嗦,就連站在炕上的李響也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身子,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