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常說一句話:鎖有靈犀,心無旁騖,二合一開,萬事可破。
在魚龍鎮(zhèn)問起開鎖師傅,都會提起舅公的名號,指引去往丁字路口一家不起眼的老開鎖鋪子。
舅公開鎖修鎖的手藝精湛,我從小跟在身邊,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七八成手藝,到20歲開始幫舅公打理店鋪。
可也是正式成了個小鎖匠后才知道,舅公做的,可不都是陽間的開鎖生意。
我叫李星辰,每天守著生意冷淡的老鋪子,20歲過上了茶水泡枸杞的休閑養(yǎng)生日子。
這生意不好也是有原因的,要知道現(xiàn)在可不像過去,與時俱進大多門戶安裝的都是密碼鎖,就算是普通的門鎖,堅固耐用基本十來年不用更換,所以我學來的一手老傳統(tǒng)手藝,根本很少能派上用場。
沒有生意呢,也就沒有收入,只出不進,現(xiàn)在錢匣子已經(jīng)比我臉都干凈了。
看看手上的保溫杯,我無奈長長的嘆了口氣,“茶葉枸杞都快買不起了。”
此時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11點,按照舅公訂的規(guī)矩,夜12點整準時關門,所以我起身開始收拾,做關店準備。
然而也就在這時,隨著開門,門上掛著的銅鈴鐺跟著叮當一陣響,走進來一人。
我轉身看向停在門口左右打量的女人,三十來歲的模樣,濃妝艷抹,穿著一身點綴滿卜靈卜靈裝飾的華麗衣服,胳膊上跨著最新款lv手提包,從上到下戴的首飾珠光寶氣。
女人的穿搭貴氣可又浮夸俗氣,于是盡顯出一種“暴發(fā)戶”式富婆的意思。
見到來人我沒有立刻熱情接待,因為從來人衣著看就非富即貴,家里肯定條件闊綽,根本不可能用得到老式門鎖,就算是高級密碼鎖壞了,那也有保鏢看家護院。
怎么看也用不著我一個小開鎖匠,八成和之前一樣,都是看我店里開著燈,過來借用廁所的。
另外呢,舅公教我本事時候,并不是讓我什么生意都做的,首先就是得看跟什么人打交道,相由心生,所以我多少學了點相面的能耐。
這富婆一看兩眼細長,目光銳利水汪汪,山根準頭尖且小,又上唇薄下唇厚,這樣蛇眼下巴尖的女人一副偷相,絕非是善類。
所以不等她開口,我客氣的先回絕道:“不好意思女士,您來的不巧,小店要關門打烊了。”
而富婆自顧的踩著高跟鞋吧嗒吧嗒走了過來,往柜臺前的椅子上一坐,開口說道:“怎么個意思,我才進屋就要打烊了呢,你做的是生意,我是來送錢的,你還能把財神爺往外推?”
說完就從懷里掏出了個四四方方的紫金楠木盒子放在了柜臺上,“都說‘鎖王魏,無鎖畏’給我看看這里邊的鎖能不能打開。”
我知道她是沖著我舅公來的,剛要以舅公出門辦事,目前不在魚龍鎮(zhèn)為由回絕,可隨后富婆白藕一樣的手從手提包里掏出一捆紅彤彤的票子丟在了匣子旁邊。
“打得開的話,這是辛苦費。”
我盯著那捆票子干咽了口唾沫,心說果然是土豪,一出手就是豪橫。
她用這個的話,那我可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了,畢竟我是真的很窮。
看看時間,我想著只要12點前打開鎖就行了,錢賺了,也沒壞了舅公的規(guī)矩,何樂不為呢。
于是我來了精神,說了句“那我得先看看是什么鎖”,于是坐下來,伸手先打開了木盒子,就見里邊裝著的,是個古式銅鎏金首飾盒。
我小心的捧起仔細端詳打量,紫銅做胎,上刻非常流暢的卷草花卉圖紋,鑲嵌著綠松石和珊瑚,子母口扣接,上掛一對雙鵲鎖。
說起這鎖果然是不簡單,不光是子母口扣合后封閉已經(jīng)十分緊密,這雙鵲鎖更是十分刁鉆,正如一對喜鵲,一個死了另一個堅守不渝。
也就是說雙鵲鎖要同時開啟,一旦一個失敗,那另一個鎖死,再無解鎖的可能。
我放下匣子,心下暗子琢磨著,這種花絲珍珠地紋一看就是唐代產物,這婆娘該不會從墓里盜來的吧?
所以我抬頭質疑的看著富婆,試探問道:“你這東西一看就是老件兒,吃官司的買賣我可不做。”
富婆也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非常肯定的語氣解釋道:“這個你放心,我又不是好日子過夠了,違法的東西肯定不碰,這個呢,是我從古玩市場淘來的,像這種古董我家還有很多,所以這個鎖可不算是最厲害的。”
“你要是能打開這匣子,那后邊那個更大的生意我也交給你,錢的事沒的說,肯定讓你賺得流油。”
這富婆言語間就透露出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我確定她未必清楚這匣子的底細,頂多就是外行搜集古董撞大運。
于是我放下了心。
對這匣子上的鎖我心里有底,又守著那么一捆紅票子,有錢不賺豈不是傻蛋。
看眼時間已經(jīng)臨近12點,我不敢耽擱,準備了開鎖工具,立刻開始動手。
雙鵲鎖需要兩手同步,雙手各持鍉針平移鎖中活鏑子,然后是鎖梁,暗門中的彈簧片……
然而我一個巧勁兒撥弄,并沒有如愿的聽到“啪嗒”的開鎖聲,兩邊彈簧片像是被什么卡住,沒有立刻彈起來。
我只能試探再嘗試,可是不知道什么在作怪,卡住最后關鍵位置就是無法沖過去。
眼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12點,我額頭上已經(jīng)浮出細密的汗珠,直到12點半,總算是聽到了鎖里傳來的機關脆響,一對雙鵲同時脫落。
等了許久的富婆立刻眼睛一亮,我也是長長的松了口氣,抹了把腦門上的汗。
至于解鎖子母扣就不值一提了,當我要掀開匣子,也就才打開一條縫隙的時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從匣子中忽的涌出一股陰冷的氣息撲在了我臉上。
我心下一驚手上動作也停住,那富婆同時也急促的伸出手啪按住匣子扣上,然后一把就抱回懷里。
“很好,這辛苦費你可以收下了。”她說著扯過旁邊的本子和筆,揮筆劃拉著寫下個地址,后邊標注秦娜娜三字。
將本子推給我,“我家里東西太多,說的那大家伙也不好弄過來,你明天過來一趟吧。”
我低頭一看地址九農坡,立刻心里咯噔一下。
要知道,舅公傳授我技藝時,三令五申給我訂下三條死規(guī)矩:第一,就是12點前不開陰鎖,12點后不開陽鎖。
鎖有陰陽,這里陰鎖指的是給陰人開鎖,陽鎖自然是給陽人開鎖。
第二條規(guī)矩,就是富貴美色迷人眼,亂人性,開什么鎖拿什么錢,絕對不能貪圖金錢,沉溺情色。
還有這第三條規(guī)矩,便是世代鎖匠不入九農坡。
究竟是什么原因舅公倒是沒說,只是規(guī)矩上的事,舅公特別重視。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搖頭,“秦女士,您后邊這生意真做不了。”
已經(jīng)起身的秦娜娜聞言面露意外,“為什么做不了?”然后就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知道,不就是想加錢么,都說了錢不是問題,你直接說個數(shù)。”
我仍是一口回絕道:“不是錢的問題,您出多錢這地方我也不能去。”
秦娜娜皺眉,干脆往椅背一靠,翹起二郎腿,“反正我就認定你了,不能去也得去,沒事,你慢慢考慮,我就坐在這等,等到你答應為止,我有的是時間。”
我是怎么也沒想到,這婆娘竟然耍起無賴,而且無論我怎么說她都不為所動。
今晚我已經(jīng)打破規(guī)定,超過了12點沒有關店門,現(xiàn)在她又是一副死耗到底的架勢,我不答應,擺明了不讓我關門!
商量好半天都無果,我終于見識到了不講理的女人的厲害,為了盡快打發(fā)走這活祖宗,我只能一咬牙答應下來。
“行!您厲害,我去還不行么!”
秦娜娜得逞的一笑,起身一手撲棱下屁股,扯扯衣服,“早答應還用廢這功夫,那可就說好了啊,你也甭想敷衍我,明天呢,等不到人的話我可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