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深和眾部長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感沒趣。此番瑞金集團大舉前來玉皇頂,事先布置周詳異常,不但集團好手盡出,更召集了屬下各幫、各寨、各洞、各島群豪,準擬一舉而將五常盡數(shù)收服。五常如不肯降服,便即聚而殲之。從此夜無風(fēng)和瑞金集團威震天下。再挑了少林、武當兩派,正教中更無一派能與抗手,一統(tǒng)江湖的基業(yè),便于今日在玉皇頂上轟轟烈烈地奠下了。不料白登、龔政偉以及北極派中的幾名前輩盡皆自相殘殺而死,若干愚不知去向,四派的后輩弟子也沒剩下多少。夜無風(fēng)殫精竭慮的一番巧妙策劃,竟然盡皆落空。
夜無風(fēng)越想越怒,大聲說:“將五常還沒死光的狗崽子,都給我押上來。”龐青云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下去傳令。
金澤豐體內(nèi)的異種真氣鬧了一陣,漸漸平靜,聽到夜無風(fēng)說“五常還沒死光的狗崽子”,知他用意不是罵自己,但蘭陵派畢竟也在五常之列,心下老大沒趣。
過了一會兒,只聽吆喝之聲,瑞金集團的兩名部長率領(lǐng)團員,押著西圣、北極、東華、南特四派的三十三名弟子,來到峰上。東華弟子本來不多,西圣、北極、南特三派這次來到玉皇頂?shù)暮檬质哦家褢?zhàn)死。這三十三名弟子不但都是無名之輩,而且個個身上帶傷,若非瑞金團員扶持,根本就沒法上峰。
夜無風(fēng)一見大怒,不等各人走近,喝道:“要這些狗崽子干什么?帶下去,都帶了下去!”那兩名部長應(yīng)了聲:“謹遵圣主席指示。”將三十三名受傷的四派弟子帶下峰去。夜無風(fēng)空口咒罵了幾句,突然哈哈長笑說:“五常派這叫作天作孽,不可活,不勞咱們動手,他們窩里反自相殘殺,從此江湖之上,再也沒他們的字號了。”
古深和十部長一齊躬身說:“這是圣主席洪福齊天,跳梁小丑自行殞滅。”
古深又說:“五常之中,蘭陵派卻一枝獨秀,矯矯不群,那都是金掌門領(lǐng)導(dǎo)有方之功。今后蘭陵派和咱們?nèi)鸾鸺瘓F同氣連枝,共享榮華。恭喜圣主席得了一位青年英俠之中舉世無雙的人才,作為臂助。”
夜無風(fēng)說:“正是,古特助說得好。金兄弟,從今日起,你這蘭陵一派可以散了。門下的眾位師太和女弟子們,愿意到畢馬威峰去固歡迎得緊,否則仍留玉璧峰那也不妨。這蘭陵派,算是你副主席的一支親兵吧,哈哈,哈哈!”仰天長笑,聲震山谷。
眾人聽到“副主席”三字,都是一呆,隨即歡聲雷動,四面八方都叫了起來:“金少俠出任副主席,當真好極了!”“恭喜圣主席得個好幫手!”“恭賀圣主席,恭賀副主席!”“圣主席萬歲,副主席九千歲!”諸團員眼見金澤豐既將做主席的女婿,又當上了副主席,他日主席尊位自然非他莫屬,知他為人隨和,日后各人多半不必再像目前這般日夕惴惴,唯恐大禍臨頭。其余江湖豪士有一大半曾隨金澤豐攻打少林寺,和他同過患難,又或受過夜清秋的賜藥之恩,歡呼擁戴之意都發(fā)自衷誠。
古深笑著說:“恭賀副主席,咱們先喝一次歡迎你加盟的喜酒,跟著便喝你跟郡主成親的喜酒。這就叫好事成雙,喜上加喜。”
金澤豐心中卻一片迷惘,只知此事萬萬不可,卻不知如何推辭才是;又想自己倘若力辭不就,與清秋結(jié)縭之望便此絕了,夜無風(fēng)一怒之下,自己便有殺身之禍。自己死不足惜,但蘭陵全派弟子,只怕一個個都會喪身于此。該當立即推辭,還是暫且答應(yīng)下來,讓蘭陵眾弟子脫了險再說?他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向蘭陵派眾弟子瞧去,只見有的臉現(xiàn)怒色,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大是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龐青云朗聲說:“咱們以圣主席為首、副主席為輔,挑少林,克武當,昆侖、峨眉不攻自下,再要滅了丐幫,也不過舉手之勞。偉大、光榮、正確的圣主席圣壽無疆,一統(tǒng)江湖!卓越、榮耀、英武的副主席壽比南山,福澤無窮!”
金澤豐心中本來好生委決不下,聽龐青云贈了自己八字頌詞,什么“卓越、榮耀、英武”,什么“壽比南山、福澤無窮”,比之夜無風(fēng)的“偉大、光榮、正確”和“圣壽無疆,一統(tǒng)江湖”似是差了一級,但也不過是“九千歲”與“萬歲”之別,倘若當了副主席,這些頌詞,只怕就此永遠跟定在自己屁股后面,想到此處,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顯是大有譏刺之意,人人都聽了出來,霎時間玉皇頂上一片寂靜。
古深說:“金掌門,圣主席以副主席之位相授,那是普天下武林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快去謝過了。”
金澤豐心中突然一片明亮,再無猶豫,站起身來,對著仙人掌朗聲說:“夜主席,晚輩有兩件大事要陳說。”
夜無風(fēng)微笑說:“但說不妨。”
金澤豐說:“第一件,晚輩受蘭陵派前掌門蘭凝師太的重托,出任蘭陵掌門,縱不能光大蘭陵派門戶,也決不能將蘭陵一派帶入瑞金集團,否則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蘭凝師太?這是第一件。第二件乃是私事,我求主席將令愛千金許配于我為妻。”
眾人聽他說到第一件事時,均覺事情要糟,但聽他跟著說的第二件事,竟是公然求婚,無不相顧莞爾。
夜無風(fēng)哈哈一笑說:“第一件事易辦,你將蘭陵派掌門之位,傳給一位師太接充便是。你自己加盟集團之后,蘭陵派是不是加盟,盡可從長計議。第二件呢,你和清秋情投意合,天下皆知,我當然答允將她配你為妻,那又何必擔(dān)心?哈哈,哈哈!”
眾人隨聲附合,登時滿山歡笑。
金澤豐轉(zhuǎn)頭向夜清秋瞧了一眼,見她紅暈雙頰,臉露喜色,待眾人笑了一會兒,朗聲說:“承岳父美意,邀小婿加盟貴派,且以高位相授,十分感激。但小婿是個素來不守規(guī)矩之人,若入了貴派,定要壞了岳父的大事。仔細思量,還望岳父收回成議。”
夜無風(fēng)心中大怒,冷冷說:“如此說來,你是決計不加入瑞金集團了?”
金澤豐說:“正是!”這兩字說得斬釘截鐵,絕無半分轉(zhuǎn)圜余地。
一時玉皇頂上,群豪盡皆失色。
夜無風(fēng)說:“你體內(nèi)積貯的異種真氣,今日已發(fā)作過了。此后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又將發(fā)作,從此一次比一次厲害,化解之法,天下只我一人知曉。”金澤豐說:“當日在杭州碧桂園,以及在少室山腳下雪地之中,岳父曾言及此事。小婿適才嘗過這異種真氣發(fā)作為患的滋味,確是猶如身歷萬死。但大丈夫涉足江湖,生死苦樂,原也計較不了這許多。”
夜無風(fēng)“哼”了一聲說:“你倒說得嘴硬。今日你蘭陵派都在我掌握之中,我便一個也不放你們活著下山,那也易如反掌。”金澤豐說:“蘭陵派雖大都是女流之輩,卻也無所畏懼。岳父要殺,我們誓死周旋便是。”
妙珂伸手一揮,蘭陵派眾弟子都站到了金澤豐身后。妙珂朗聲說:“我蘭陵弟子唯掌門之命是從,死無所懼。”眾弟子齊說:“死無所懼!”丁妙玲說:“敵眾我寡,我們又入了圈套,日后江湖上好漢終究知道,我蘭陵派如何力戰(zhàn)不屈。”
夜無風(fēng)怒極,仰天大笑,說道:“今日殺了你們,倒說是我暗設(shè)埋伏,以計相害。金澤豐,你帶領(lǐng)門人弟子回去玉璧峰,一個月內(nèi),我必親到明翰寺來。那時玉璧峰上若能留下一條狗、一只雞,算是我姓夜的無能。”
眾團員大聲吶喊:“殺得玉璧峰上,雞犬不留!”以瑞金集團的聲勢,要上明翰寺去屠滅蘭陵派,較之此刻立即動手,相差者也不過多一番跋涉而已。不論蘭陵派回去之后如何布置防備,瑞金集團定能將之殺得干干凈凈。以前五常和瑞金集團為敵,五?;橹г?,一派有難,四派齊至,饒是如此,百余年來也只能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目下五常中只剩下一派,自必?zé)o力和瑞金集團相抗。這一節(jié)蘭陵派眾人無不了然。夜無風(fēng)說要將蘭陵派殺得雞犬不留,并非大言。
其實在夜無風(fēng)心中,此刻卻已另有一番計較,金澤豐劍術(shù)雖精,畢竟孤掌難鳴,蘭陵一派已不足為患。他掛在心上的,其實是少林與武當兩派,心想金澤豐回去,必然向少林與武當求援,這兩派也必盡遣高手,上明翰寺去相助。他偏偏不攻玉璧峰,卻出其不意地突襲武當,再在少室山與武當山之間設(shè)下三道厲害的埋伏。武當山與少林寺相距不過數(shù)百里,武當有事,自然就近通知少林。這時少林寺的高手一大半已去了玉璧峰,余下的定然傾巢而出,前赴武當赴援。那時瑞金集團反過來挑了少林派的根本重地,先將少林寺燒了,然后埋伏盡起,前后夾擊,將赴武當應(yīng)援的少林僧眾殲滅,再重重圍困武當山,卻不即進攻。等到玉璧峰上的少林、武當兩派好手得知訊息,千里奔命,趕來武當,瑞金集團以逸待勞,半路伏擊,定可得手。此后攻武當、滅蘭陵,已易如反掌了。
他在這霎時之間,已定下除滅少林、武當兩大勁敵的大計,在心中反復(fù)盤算,料想十九可成。金澤豐不肯加入,雖削了自己臉面,但正因此一事,反成就了一統(tǒng)江湖的大業(yè),心中歡喜,實難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