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一聽,立即回頭,倒有四人齊問:“什么?”龔政偉以社會劍法在封禪臺上刺瞎白登,哄傳武林,這七人艷羨之極,這些時候來日思夜想,便是這《社會劍譜》。
金澤豐念道:“社會劍法,劍術至尊。先練劍氣,再練劍神。氣神基定,劍法自精。劍氣如何養(yǎng),劍神如何生?奇功兼妙訣,皆在此中尋。”他念一句,七人向他移近半步,念得六七句,七個人都已離開夜清秋身畔,走到他身邊。
仇松年聽他住口不念,問道:“這……這便是《社會劍譜》嗎?”金澤豐說:“不是《社會劍譜》,難道是《會社譜劍》?”仇松年說:“你念下去。”金澤豐念說:“練氣之道,首在意誠。凝意集思,心田無塵……”念到這里便不念了。西寶催促說:“念下去,念下去。”玉靈卻口舌微動,跟著念誦,用心記憶:“練氣之道,首在意誠。凝意集思,心田無塵。”
其實金澤豐從未見過《社會劍譜》,他所念的,只是東華劍法的歌訣,將“東華之劍,至輕至靈”這八字改成了“社會劍法,劍術至尊”而已。這本是龔政偉所傳的“氣宗”歌訣,因此有什么“先練劍氣,再練劍神”的詞句。否則金澤豐讀書不多,識得的字便已有限,倉促之際,如何能出口成章,這等似模似樣?但仇松年等人一來沒聽過東華劍法的歌訣,二來心中念念不忘于社會劍法,已如入魔一般,一聽有人背誦社會劍法的歌訣,個個神魂顛倒,哪里還有余暇來細思劍譜的真假?
金澤豐繼續(xù)念道:“綿綿泊泊,劍氣充盈。社會劍出,殺個干凈……”這“殺個干凈”四字,是他信口胡謅的,東華劍法中本是“東華劍出,氣凝心定”。他念到此處,說道:“這個,這個……下面好像是‘殺不干凈,劍法不靈’,又好像不是,有點記不清楚了。”
西寶等齊問:“劍譜在哪里?”金澤豐說:“這劍譜……可決不是在我身上。”一面說,一面眼望自己腹部。這句話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一言既出,兩只手同時伸入他懷中摸去,一只是西寶的,一只是仇松年的。突然間兩人齊聲慘叫,西寶腦漿迸裂,仇松年背上一枝長劍貫胸而出,卻是分別遭了嚴三星和玉靈的毒手。
嚴三星冷笑說:“大伙兒辛辛苦苦地找這《社會劍譜》,好容易劍譜出現(xiàn),這兩個龜?shù)皡s想獨占,天下有這等便宜事?”砰砰兩聲,飛腿將兩人尸體踢了開去。
金澤豐初時假裝念誦《社會劍譜》,只是眼見清秋命在頃刻,情急智生,將眾人引開,只盼拖延時刻,自己或清秋被點的穴道得能解開,沒想到此計甚靈,不但引開了七個兇人,且逗得他們自相殘殺,七人中只剩下了五人,不由得暗暗心喜。
倪水樹說:“這劍譜是否真在金澤豐身上,誰也沒瞧見,咱們自己先砍殺起來,未免太心急了些……”他一言未畢,嚴三星已翻著怪眼,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你說我們心急,你心中不服,是不是?只怕你想獨吞劍譜?”倪水樹說:“獨吞是不敢,像這位大和尚這般腦袋瓜子開花,有什么好玩?不過這劍譜天下聞名,大伙兒一齊開開眼界,總是想的。”黎江雙奇齊聲說:“不錯,誰也不能獨吞,要瞧便一起瞧。”
嚴三星向倪水樹說:“好,那么你去這小子懷中,將劍譜取出來。”倪水樹搖頭微笑說:“在下決無獨吞之意,也不敢先睹為快。嚴兄取了出來,讓在下瞧上幾眼,也就心滿意足了。”嚴三星向玉靈說:“那么你去取!”玉靈說:“還是嚴兄去取的好。”嚴三星向黎江雙奇二人望去,二人也都搖了搖頭。嚴三星怒道:“你們四個龜?shù)按虻氖鞘裁粗饕?,難道我不明白?你們想老子去取劍譜,趁機害了老子,姓嚴的可不上這個當。”五人面面相覷,登成僵持之局。
金澤豐生怕他們又去加害夜清秋,說道:“你們且不用忙,讓我再記一記看,嗯,社會劍出,殺個干凈,殺不干凈,劍法不靈……不對,不對,劍法不靈,何必獨吞?糟糕,糟糕,這劍譜深奧得很,說什么也記不全。”
那五人一心一意志在得到劍譜,怎聽得出這劍法的語句粗陋不文,只因易懂,聽了更加心癢難搔。嚴三星單刀一揚,喝道:“要我去這小子懷中取劍譜,那也不難。你們四人都退到門外去,免得龜兒子不存好心,我一伸手,刀劍拐杖,便招呼到老子后心。”黎江雙奇一言不發(fā),便退到了門外。倪水樹笑嘻嘻地也退了出去。玉靈略一遲疑,退了幾步。嚴三星喝道:“你兩只腳都站到門檻外面去!”玉靈說:“你吆喝什么?老子愛出便出去,不愛出去,你管得著嗎?”話雖如此,終于還是走到了門檻之外。四人目不轉睛地監(jiān)視著他,料想這靈龜閣懸空而筑,若要脫身,樓梯是必經(jīng)之途,不怕他取得劍譜之后飛上天去。
嚴三星轉過身來,背向金澤豐,兩眼凝視著門外的四人,唯恐他們暴起發(fā)難,向自己襲擊,反轉左手,到金澤豐懷中摸索,摸了一會兒,不覺有何書冊,當下將單刀橫咬在口,左手抓住金澤豐胸口,伸右手去摸。左手只這么一使勁,登時覺得內(nèi)力突然外泄,他一驚之下,急忙縮手,豈知那只手卻如黏在金澤豐肌膚上一般,竟縮不回來。他越加吃驚,忙運力外奪,越運勁,內(nèi)力外泄越快。他拼命掙扎,內(nèi)力便如河堤決口般奔瀉出去。
金澤豐于危急之際,忽有敵人內(nèi)力源源自至,心中大喜,說道:“你何必制住我心脈?我將劍訣背給你聽便是了。”嘴唇亂動,作說話之狀。玉靈等在門外見了,還道他真在背誦劍譜,自己一句也沒聽到,豈不太也吃虧,當即一擁而入,搶到金澤豐身前。金澤豐說:“是了,這本便是劍譜,你取出來給大家瞧瞧吧!”可是嚴三星的左手黏在他身上,哪里伸得出來?玉靈只道嚴三星已抓住了劍譜,不即取出,自是意欲獨吞,當即伸手也往金澤豐懷中抓去,一碰到金澤豐的肌膚,內(nèi)力外泄,一只手也給黏住了。
金澤豐叫道:“你們兩個別爭,這般拉扯,撕爛了劍譜,大家都看不成!”
黎江雙奇互相使個眼色,黃光閃處,兩根黃金拐杖當空擊下,嚴三星和玉靈登時腦漿迸裂而死。兩人一死,內(nèi)力消散,兩只手掌離開金澤豐身體,尸橫就地。
金澤豐突然得到二人的內(nèi)力,這是來自受封穴道之外的勁力,不因穴道被封而有窒滯,自外向內(nèi)一加沖擊,受封的穴道登時解了。他原來的內(nèi)力何等深厚,微一使力,手上所綁繩索立即崩斷,伸手入懷,握住了短劍劍柄,說道:“劍譜在這里,哪一位來取吧。”
黎江雙奇腦筋遲鈍,對他雙手脫縛竟不以為異,聽他說愿意交出劍譜,大喜之下,一齊伸手來接。突然間白光閃動,啪啪兩聲,兩人的右手同時齊腕而斷,手掌落地。兩人齊聲慘叫,向后躍開。金澤豐崩斷腳上繩索,飛身躍在夜清秋面前,向倪水樹說:“劍法一靈,殺個干凈!倪老板,你要不要瞧劍譜?”
饒是倪水樹老奸巨猾,這時也已嚇得面如土色,顫聲說:“謝謝,我……我不瞧了。”
金澤豐笑著說:“不用客氣,瞧上一瞧,那也不妨的。”伸左手在夜清秋背心和腰間推拿數(shù)下,解開了她被封的穴道。
倪水樹全身簌簌地抖個不住,說道:“金掌……掌門……金掌……掌……掌門,你……你……你……”雙膝一屈,跪倒在地說:“小人罪該萬死,多說……多說也無用了,秋郡主和金掌門但有所命,小人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金澤豐笑著說:“練那社會劍法,第一步功夫是很好玩的,你這就做起來吧!”倪水樹連連磕頭,說道:“秋郡主和金掌門寬宏大量,武林中眾所周知,今日讓小人將功贖罪,小人定當往江湖之上,大大宣揚兩位圣德……不……不……”他一說到“圣德”二字,這才想起,自己在驚惶中又闖了大禍,夜清秋最惱的就是旁人在背后說她和金澤豐的長短,待要收口,已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