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條消息是兩小時前發(fā)過來的,現(xiàn)在夜深人靜,華道長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挖墳了吧!
我沒有主動詢問什么,看完消息,翻身起來,又去了望風婆婆廟。
望風婆婆在我們行里其實還有個名字,叫賣皮婆,是賣人皮面具的。
別看武俠小說里人皮面具爛大街,這玩意兒其實稀罕的很,一張正經(jīng)能使三天的面具,需要用七張身材樣貌差不多的人皮才能拼出來,還必須是新鮮人皮,死后超過倆小時,這張皮子就廢了。
成本高,再加上賣皮婆心黑,這玩意兒得賣多貴,自然可想而知,這廟里落灰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老太太,最近生意不好做吧?也就是你心態(tài)好,一直都這么樂呵。”
“你在這鎮(zhèn)子里不出去,不知道外頭的形式,現(xiàn)在化妝術(shù)、整容術(shù)、摳圖換臉術(shù),樣樣神奇如法術(shù),還有換性別、換骨髓、改血型……各種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改頭換面的招多著呢,早就不是非找你買面具的年代了。”
望風婆婆是個雕像,當然不會有什么回應(yīng),依舊瞇著眼,面帶笑容地在那穿針引線。
我嘴上說著,手里卻沒閑著,又是掃又是擦,把個婆婆廟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大小物件全都歸置整齊,連笸籮里的針頭線腦都給列好了隊。
收拾完,插了幾根香,又朝婆婆像抱了抱拳,我就轉(zhuǎn)身去廟門口抽煙了。
——笸籮里有三張面具,其中一個三十出頭,身材矮胖,臉上是定格的奸商笑容……
嗡……嗡……
華道鳴的信息終于來了。
“墳中確有尸體,但死狀蹊蹺,死因不明,年齡不符,不似村民。”
不似村民?我雙眉猛地壓了下去。
有外人進村了,還死在了村里。
死的是什么人?誰殺的?又為什么要埋在村里?
后山上,樹林、草坡、荒地到處都是,哪里埋不了幾具尸體?就算是直接露天扔了,也有野獸幫忙毀尸滅跡,為什么要冒充村民埋進村里的墳地?又為什么要故弄玄虛的搞什么頭七索命?
是誰在暗中布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快,華道鳴把照片發(fā)了過來,是一具赤裸的男尸,四十歲左右,身體健碩,卻又不是常年務(wù)農(nóng)的那種健碩。
這人生前是個健身愛好者,肌肉線條都是常年擼鐵練出來的,石牢村窮鄉(xiāng)僻壤,村民并沒有這樣的條件。
而且石牢村村民婚嫁都在附近十里八村,雖有高矮胖瘦,可模樣都大差不差,這人絕對不是本地的。
我一寸一寸放大照片,仔細查看每一處細節(jié),當看到這個男人手指的時候,我猛得一個激靈。
考古隊!
這尸體是考古隊的!
周婆挖斷村口的路,考古大部隊被擋在山外,可這并不是第一波進山的隊員,早在頭七事件開始之前,就有人偷偷進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都有關(guān)注石牢村,自認為沒有放過任何一處細節(jié),卻還是有人避過我的耳目,從網(wǎng)眼里鉆進去了。
這回,還真遇上帶腦子的了。
我掐滅煙頭,轉(zhuǎn)身又進了廟里。
“老太太,說句不怕你笑話的,我有點托大,低估了對手,現(xiàn)在被人搶了先,搞得有點被動,得趕緊反擊了。”
“我知道那顆珠子只夠見面禮,當不得買皮錢,可我來都來了,也懶得再跑一趟了,說不得,也只能厚著臉皮問你賒賬了。”
“這張皮子我先拿了,改天過來,再給你帶燭好香。”
說著,我再次朝望風婆婆抱了抱拳,抽出笸籮里的一張面具,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剛到門口,架子上的簽筒嘩啦掉下,簽子散落一地。
一根簽子正好落在我腳邊。
下下簽,兇,大兇。
我苦笑搖頭,把簽子放回去,重新擺放好簽桶。
“好意心領(lǐng)了,兇就兇吧,我這種人,難道還能指望抽到什么好簽?”
我沒有再回頭,經(jīng)過河邊時,拔出手機卡,用打火機燒過后浸到河水里,再撈出來掰碎扔掉,然后帶上面具,大步離望風鎮(zhèn)而去。
望風婆婆的面具不但能改變?nèi)说纳聿臉用?,連氣場面相也能一發(fā)改了,現(xiàn)在就算老秦從我對面過來,都不一定能認出是誰。
望風婆婆沒再阻攔,我很快又到了那條亂葬崗子路。
來時開得那輛車我留給坐車那姑娘了,這荒涼地段,什么打車軟件也別想打到車,只能先看看有沒有經(jīng)過的了。
我一邊順著土路往前走,一邊留意著前后,還真讓我看見一輛拉貨的大車。
我正要揮手招呼,卻猛得發(fā)現(xiàn)司機狀態(tài)不對,僵硬的靠在駕駛座上,七竅全都在不停往下淌血,尤其那兩只眼睛,就是黑漆漆兩個大窟窿。
鬼車?
鬼車我以前聽說過,也是一些死的不甘心的人。因為是死在車里的,死后也還一直開著車,在出事地點附近轉(zhuǎn)悠,有時候看著跟普通的司機差不多,有時候,也會直接露出猙獰的鬼相。
不過,鬼車大部分都跟紙糊的似的,開起來輕飄飄的,這車子分量感十足,明顯不對啊。
我一遲疑,車子已經(jīng)嗖得從我面前開過去了,只留下后面鐵籠子里豬的哼聲。
運豬車?
我稍一思考,不禁啞然失笑。
這亂葬崗子路是條近道,可一般晚上沒人敢走,運豬的師傅也殺豬,膽大有煞氣,懶得繞遠就走了這里。
也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沒搭對,還應(yīng)景地戴了個兇死面具。早知道這樣,剛才就該讓他稍我一程。
我正對著豬屁股搖頭,就聽啪得一聲,好像有玻璃碎了。接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還有大量的豬叫,運豬車停下來了。
一個壯如鐵塔,“七竅流血”的漢子從車上跳下來,伸手就要薅我衣領(lǐng)。
“大半夜的,老子拉你是情分,不拉你是本分,居然還砸上老子車了,誰給你的狗膽?我看你是瞧上這片亂葬崗子舍不得走,想跟那些孤魂野鬼做伴了,是吧?”
我稍微撤步,避開他這一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的運豬車,“玻璃碎了是嗎?碎的左邊的吧?我可是一直在右邊站著呢。”
大漢一愣,還專門跑回去看了一眼車子,眉頭立馬擰了起來,把面具摘下來敲了敲裂縫的玻璃,“還真碎的左邊啊,這么說,砸我車玻璃的不是你?”
“對不住了兄弟,老張錯怪你了,改天要是再遇上了,哥哥請你喝酒,別的不敢說,豬牛羊肉全都管夠。”
我當時就樂了,這漢子看著粗糙,倒是個講道理的,想罵人了張口就來,該道歉了也絕不含糊。
“張哥,別等改天了,現(xiàn)在就稍我一程吧,你該怎么開怎么開,隨便給我扔個能打到車的地方就行。”
一邊說,一邊遞了兩百塊錢過去。
老張也沒客氣,收了錢就招呼我上車,順手又把流血面具戴上了,還遞給我一張腦門上插著刀子的。
“亂葬崗嘛,咱們還是合群點,他們瞧見咱倆也是鬼,應(yīng)該就不折騰了。”
真是神邏輯,不過我也沒反對,接過面具扣自己臉上了。
老張滿意地端詳了我一眼,系好安全帶就要發(fā)動車子,結(jié)果頭剛扭回去,啊得慘叫一聲,兩眼一翻,直接就挺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