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棺材里躺了大半天也不見動靜。
原本里面狹小難受,但我靠在紙人軟綿綿的身體上,像是陷入到云端里,舒服地不想起來。
聞著紙人身上的香氣,我昏昏欲睡。
爺爺對紙人有忌諱,我還聽他和周瞎子說,怎么能拿走紙人的同時保住我的性命。
我則不一樣,打我記事起,紙人就和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她不管變成什么,都是我的親人。
就算爺爺能找出辦法,我也不會同意的。
大門外忽地傳來巨響。
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湊到棺材縫隙向外瞧。
為了不讓我憋死,爺爺給棺材錯開縫隙,倒是方便我觀看。
堂屋沒有開燈,走廊大燈開著,將院子照得如同白晝。
院門兩扇大門倒在地上,門口卻沒有任何的人影。
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正疑惑門怎么忽然倒了,從大門處走出三個“人”來。
每“人”的身后都豎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走在中間的,是個瘦小老頭。
旁邊跟著一男一女。
這一男一女都修煉到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狐貍特征。
男的留有一雙巨大爪子,女的頭頂長著毛茸茸的耳朵。
只有中間老頭,五官四肢都是人樣。
聽周瞎子說,看妖的修為就是看它們有沒有煉化身體。
如果全然變成人樣,那絕對是一方霸主,呼風(fēng)喚雨。
看這三個人,都還沒有化形成功。
“胡四爺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爺爺站在堂屋前說道。
胡四爺?shù)溃?ldquo;姓李的,你孫子打死了我家孫兒,殺人償命,你得給我個交待吧?”
“咱之前說好的,以北山為界,井水不犯河水。你家孫子跑來我們村偷吃,活該被打死。”
“放屁!”胡四爺身邊的大漢破口大罵:“我兒子從小吃香喝辣,會稀罕你們村的破糧食?一定是你們進(jìn)山打獵,打死了我兒子!我要你孫子償命!”
舉起自己兩只巨大爪子,就朝我爺爺撲來。
只是剛上前兩步,大漢像是撞在什么東西上一樣,停住腳步,瞪眼看著地上。
胡四爺眼尖,已經(jīng)看出來我爺爺在地上布置地墨線,“姓李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原本是我孫子不對,沒有看清楚就下殺手。這樣吧,我叫他給你孫子燃三炷靈香,幫你孫子來世投胎做人怎么樣?”
大漢朝我爺爺呸了一聲,撇開腿朝著地上就是一泡尿。
一股腥臊氣味彌漫,地上的陣法原本就是我爺爺臨時布置,被這污物一泡,效果大打折扣。
爺爺愣在當(dāng)場,沒想到自己陣法是被這么破去的。
大漢大喇喇提上褲子,再次朝爺爺撲去。
這次他輕松闖過陣法,沖到爺爺?shù)拿媲啊?/p>
他的爪子有十公分長,比刀子還要鋒利,被他撓上一下得皮開肉綻。
我心里頭很是不安,怕爺爺受傷。
爺爺抬起手,拿起煙袋子猛地吸了一口,吐出濃煙朝大漢噴去。
大漢躲避不及,一口煙吸進(jìn)肺里,像喝醉似的搖晃起來。
爺爺?shù)罐D(zhuǎn)眼袋,用煙嘴處在大漢腋下狠狠一撞,大漢噔噔噔地倒退,噗通一下坐在了地面上。
胡四爺臉色變化,“嘿,你從哪里弄了的這煙葉。這樣吧,你孫子不光要燒香,也得披麻戴孝,給我孫子摔盆打碗。你先叫他出來。”
我一聽就怒了,明明是小狐貍先進(jìn)村偷吃糧食,我反倒要給他當(dāng)孝子?
爺爺嘿嘿冷笑,“讓他出來也成,等你先找到人再說吧。”
胡四爺被拆穿,臉色一變:“看你孫子能當(dāng)一輩子縮頭烏龜!”
他一面說,一面精光四射,找我的蹤跡。
我躲在棺材里,棺材放在堂屋正中間,他卻什么也瞧不見。
我這才明白過來,胡四爺說饒了我,是想先找到我的藏身之地,再想辦法要我的命。
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婦人,湊過去胡四爺說了幾句話,胡四爺點(diǎn)點(diǎn)頭。
中年婦人打了個呼哨,沒多久,我家院子墻頭就冒出幾十只小狐貍。
這些狐貍沒敢進(jìn)來,腿一撇,全都朝著院子撒尿。
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味在院子里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