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語音剛落,也不聽見什么動靜,一團陰影逐漸匯聚成形,出現(xiàn)一個籠在套子里的人,一雙枯槁如老樹枝的手捧著蘇易要的東西。
“謝謝!”
蘇易笑吟吟致謝,接在伸手,繼續(xù)下令:“你先稍等一下再變身,我要你去抓點藥。”
套子身體不動,一個腦嗲詭異地旋轉(zhuǎn)180度,黑洞似的眼睛空洞洞地看著陳泰,如果沒有眼睛也叫“看”的話。
陳泰毫不猶豫點頭,“今天一切都聽少主的。”
套子緩緩將腦袋轉(zhuǎn)回來,身體輕飄飄蕩到一邊,嘶嘶的聲音再次傳來:“黃口小兒,胡作非為。”
陳泰渾身一顫。
蘇易挑挑眉頭,笑著說道:“這倒是有趣的緊。”
接著,他淡漠說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膽敢有下次,我讓你變成真的骷髏。”
套子微微顫抖,看來就要說話,陳泰趕緊咳嗽兩下,那套子嘎嘎回頭,終于按捺下去。
蘇易冷笑一下,刷刷刷在紙上寫出一個藥方,還沒放下筆,那套子就輕飄飄蕩過來,老樹皮一般雙手捧在半空,腦袋撇向一旁。
“給!”
蘇易現(xiàn)在覺得有趣急了,套子有趣,陳泰有趣,床上的被子和被子下的人都很有趣,這個陳家,真是有趣的緊。
他二十八歲,十年修武,十年殺敵,五年擺爛,很明顯,這是一個沒有童年的人。
童年可以沒有,但童心一定會隱藏在內(nèi)心的某個角落,時不時跳出來,必須得到滿足。
蘇易現(xiàn)在,就是童心爆棚的時間。
山河圖到底隱藏什么秘密,陳老爺子是如何做到用中藥和功法維持變面繁榮八十年,八十年前又是什么人將這高手傷成這樣,那個人后來的結(jié)果怎么樣,現(xiàn)在是不是也還在。
好多問題,好多趣味,他打定主意必須將這個老東西救回來。
他隨手將寫好的藥方和筆扔到套子手上,套子很快又消失。養(yǎng)琴已經(jīng)習慣了,見慣不怪此時聚精會神看著蘇易。
她知道蘇易懂醫(yī)術(shù),而且醫(yī)術(shù)高明,但是具體到了哪一步,她不太清楚。
但是就憑剛才那一診脈的,就足以讓她非常期待蘇易接下來的表現(xiàn),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看出來被子下面有人。
蘇易把銀針拿在手里,墊了墊,笑著對陳泰說道:“陳泰,我要施針了,你要不要回避一下?總不會想著在這里偷看吧?”
陳泰老臉一紅,揉了揉瞪紅的眼睛,尷尬笑笑,正要開口,卻被蘇易搶先一步打斷。“開個玩笑,你在這里,也看不懂,就好像,我現(xiàn)在也看不懂這里的故事,但是我相信,我能夠看懂,故事也會很有趣。”
語落,蘇易反手一揚,銀針如暴雨一般灑了下去,一根根扎進被子,整個沒入里面,連針尾都看不見。
養(yǎng)琴屏住呼吸,盯著被扎出無數(shù)針孔的被子,不想錯過一點蛛絲馬跡。
陳泰站起身體,握緊拐杖,有臉焦慮,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
突然,被子開始動了,開始伏度很小、很微弱,后來逐漸有力,就好像一個蓋子下面的人在里面鼓泳。
養(yǎng)琴顧不得身份,不由自主靠近蘇易,一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掌心冰冷,身上也是冷汗淋漓。
太恐怖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突然,被子里傳出一個聲音,聲音很蒼老,好像已經(jīng)裹挾上了潮氣、尸氣,好像是從悠悠歲月的那一頭傳送過來啊。
“啊喲!”
養(yǎng)琴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雙手用力,指甲直接嵌入蘇易肉里,讓蘇易也忍不住叫出聲來。
“少主恕罪。”
養(yǎng)琴吃了一驚,趕忙松手,縮手縮腳站在一邊,連連道歉,就要跪下地去。
“你這是正常反應(yīng)。”
蘇易淡淡一笑,伸手攔住,笑著安慰說道:“放心,有我在,沒事的。”
養(yǎng)琴長長呼吸幾下,終于鼓起勇氣,重新看下被子。
被子的運動伏度越來越大,也明顯有了力量。
陳泰聲音顫抖,擔心地開口:“父親,您感覺怎樣?”
被子沒有回應(yīng),狹窄的房間只聽見被子翻動時的摩擦聲,氣氛突然又壓抑起來。
只有蘇易一臉輕松,笑著說道:“既然都沒事了,就趕緊掀被子出來見見吧,這里一個是你兒子,一個是你救命恩人,還有一個比你孫兒還小上十幾歲的小姑娘,就不要故弄玄虛裝英雄好漢了。”
“英雄好漢?”
那被子里沉吟一下,然后哈哈笑道:“上一次聽到這個詞,好像已經(jīng)是八十年前了。”
“我這冢中枯骨,今日得小兄弟相助才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茍延殘喘,了卻心中夙愿已經(jīng)是奢望,哪里還敢自稱英雄好漢。”
突然,被子里提高聲音,豪氣道:“我陳元年,又回來了!”
砰地一聲,破舊被子被一股雄渾內(nèi)力震得碎成點點碎片,飄飄灑灑,好像漫天灰塵。
“咳咳咳!”
養(yǎng)琴猝不及防,被嗆得直咳嗽。
蘇易早有準備,提前屏住呼吸。
陳泰城府深厚,強行忍耐躁動。
終于,灰塵散去,養(yǎng)琴躲在蘇易背后,探出半個腦袋,朝著床看過去。
只一眼,震驚不已,一雙美麗雙眸差點掉出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