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下雨了下雨了,我要去接我的兒子。”老太焦急地在屋里翻找著什么,但這個屋里基本什么都沒有,有床但沒有被子,有晾衣繩卻沒有衣服,有灶臺,但沒有糧食。
一切,既簡單又干凈。
外頭隨著一聲驚雷而開始下起來暴雨,沒有過程,帶著狂風呼嘯而來。
我好像抓住了重點,然而對著雨幕的那一瞬,我看見了那棵柳樹,狂風肆意吹打著那柳樹上的枯枝,剛才看見時我就有些疑惑,一開始見到這個柳樹時,我印象里是有著為數(shù)不多的綠色的。
沒由來的突然覺得,好像從一開始,我就搞錯了什么東西。
但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決定遵從直覺的指引,要舍棄過多的自我,要舍棄恐懼,要舍棄思考,我把看向柳樹的目光轉(zhuǎn)向雨幕的盡頭,那戶二層小樓。
已經(jīng)不重要了,弄錯了什么也無所謂,忘記了什么也無所謂,重要的從來不是過往,而是自己所在的“現(xiàn)在”和自己要走的“未來”,正當我想說些什么,但老太已經(jīng)就這么出去了,很明顯,事件已經(jīng)開始向下一個階段進行了。
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小屋,什么都沒有,也是一個答案,沒再猶豫,我也疾步跟了上去。
只見那老太慢慢的往前跑著,暴雨很快將老太的身體籠罩進去,雖然天氣極端的惡劣,但我能清晰的看到,那暴雨在滴落到老太身上時,會開始變慢,同樣的,老太腳下的潮濕的泥土也會在老太踩上去前變得堅固。
我在暴雨中看著老太就這么往前走著,每一步都步履艱難,畢竟年紀大了,畢竟這雨也在下著。
這種不自然但和諧的場景,不像是夢中的美好,而是自我安慰一樣的茫然。
老太就這么往前走,我試圖搭話也無濟于事,大概是從撒開我的手的時候開始,她的眼里已經(jīng)看不見我了,我就這么跟著走在她的身后,直到那戶二層小樓前停下。
她沒說話,雨中的臉顯得異??蓱z,她佇步看著那棟樓,而后抿了抿嘴,沒有走向前去,而是朝著村外走去。
那不是她要去的地方,但那是我要去的地方。
“這是個機會。”我看了眼老太,沒再跟上去,而是走向那棟二層小樓。
我沒再敲門,而是直接撞門而入,這個時候,是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的時刻,如果這都看不出老太眼里的不舍,我也不用當醫(yī)生了,所以這棟樓里肯定有什么老太舍不得的東西。
“這可太驚人了。”剛一進門我就被震撼到了,那閃出來的橘黃色的光,不是燈光,而是發(fā)光的黃金家具和陳設(shè)。
屋內(nèi)黃金閃著光,但布滿灰塵,明顯很久沒人來過了,所以從窗外看不是金黃色而是橘黃色。我走上前,看見了一張紙條,紙條就擺在一堆黃金玩具中間。
——這是我舍棄的童年,這是我舍棄的家。
我沒說話,這只是一段塵封在記憶里的故事,但我要找到不是這對披著黃金皮的灰塵。
是的,在我眼里,這只不過是披著黃金皮的灰塵。
翻找良久,我終于找到了我想找的那件物品,有點破,而且還有點過于老舊,可能這件物品并不重要,但沒關(guān)系。
我是個醫(yī)生,患者覺得有沒有關(guān)系和醫(yī)生的決定無關(guān)。
接著我也離開了這座黃金屋,我想,如果沒人進來,這屋子里有的這只是灰塵,那些黃金,不一定比我取走的東西更重要,而且在我看來,那些玩意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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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國強做了兩場夢,一場醒不過來的夢,一場不想醒來的夢。
在第一個夢里,他夢見了自己的孩子,他們就像兒童一樣陪伴在自己身邊,他們歡聲笑語,他們帶著自己走遍了大江南北,他們帶自己見證了祖國的繁榮富強。
他夢見了自己早逝的妻子,她還是那么言語嫣然,笑起來還是那么好看。
大兒子成了一個民族企業(yè)家,帶著自己,幫助家鄉(xiāng)富裕了起來!
二女兒成了一個厲害的醫(yī)生,給很多人治病,救死扶傷!
鄧國強很高興,他就這么陪著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也很高興,他們天真爛漫,他們堅強勇敢。
愿幸福長存!
但鄧國強知道,這是一場夢,一場孩子們給他編織出來的夢,他已經(jīng)在這夢里過了一年多了。
每天醒來總是渾渾噩噩,可他沒忘任何東西,他只是覺得夢才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才是夢。
每天睡得很早,只是為了更早看見自己的兩個孩子,因為兩個孩子真的如了他的意,一個成了民族企業(yè)家,一個成了醫(yī)生。
直到前幾天,他做著夢,陪著妻子兒女歡聲笑語,卻突然看見天空像碎片一樣剝落,妻子和兒女也不知所蹤。
裂開的天空里他看見了一張臉,那是自己的臉,自己臉上的皺紋蜷縮在一起,哭泣,止不住的哭泣。
哦,鄧國強突然想起來了。
自己大兒子不過是個包工頭,女兒也不過是個護士。
他聽見自己心一片片裂開。
那天是怎么回事來著?
哦對了,那天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