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寒涼的夜風(fēng)捎來一段鈴聲,那鈴聲清脆悠揚,泠泠之聲更比玉磬。
“可惜,這鳳鸞春恩車的聲音雖好,大多人聽來、都是苦的。”
云蓁駐足傾聽了一陣,柔柔笑起來。
可這正是她的機會不是嗎?
這一把柴火,足夠解她眼下的困局。
……
殿選這晚,正逢執(zhí)掌北境邊陲的楚王入京,元明為表敬重,親自陪這位叔父宴飲到夜半。
所有人都以為,今日不會有任何一位新選入的妃嬪被點,心上略略好受了些。
可深夜里,陛下點中許淮君的消息傳開來,幾乎無人安寢。
第二日清晨,瓊?cè)A宮主殿燃了一夜的燈火被宮人小心續(xù)上,生怕動靜大了撞到主子槍口上。
“陛下只看了我一眼便走了!一眼!”
宮女們馬不停蹄地打掃,生怕誤傷了賢妃。
但賢妃心里不甘手上不停,越砸越恨,好像把這些價值連城的瓷器當(dāng)成了許淮君。
“楚王勞苦功高,陛下撇下本宮,本宮認了??伤S淮君算個什么東西?竟然敢狐媚陛下!”
賢妃明媚嬌艷的面容上盡是陰狠,哪里有平素里的端方。
“不知廉恥的賤蹄子!毒娼婦!敢給本宮難堪!”
眼瞧著天色起來動靜太大,她的貼身侍女芳瓊忙使眼色,令人退下,順道把還沒砸掉的瓷器玉器都一道搬出去。
“娘娘,我的娘娘啊,您和不入流的東西計較什么,仔細傷了皇子。”芳瓊看著賢妃長大,知道她性子急躁,先順著她的話稍作撫慰,再把人扶著坐下來。
“您這胎還不穩(wěn),李太醫(yī)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大喜大悲,不然又要見紅,今后可就危險了。再說,您這要是動了肝火,也不利養(yǎng)顏不是。”
聽到“容貌”二字,賢妃才勉強止住啼哭,平心靜氣了些。
她不在乎什么公主皇子,就怕容貌不復(fù)再不能復(fù)寵,那還不如殺了她痛快。
“皇子皇子,家里都說這個孩子金貴,可本宮懷了他之后,這容貌肌膚便不曾好過,陛下便是來,也是坐坐便走。”
死死扣住扶手,賢妃越想越不甘。
“現(xiàn)下更是好了,陛下連來哄本宮幾句都不愿了,大半夜就奔著那個賤人去了。芳瓊姑姑,你說,本宮要這個孩子有什么用呢?”
芳瓊心里哀嘆,這滿宮誰不知陛下生性薄涼,生下皇子老有所依才是正事。偏生他家小小姐就陷進去了。
她只能邊哄著賢妃喝溫了三遍的保胎藥,一邊循循善誘地規(guī)勸。
“娘娘不妨這樣想,娘娘身懷有孕不能侍寢,陛下來看娘娘的次數(shù)也是宮里頭一份的。一是陛下愛重娘娘,二也是因為有皇嗣在,不是嗎?母憑子貴,小皇子有了出息,娘娘在陛跟前自然也會更有分量。”
“便如楚王的生母,不過是一個舞姬,因著楚王在軍中立功,進位到九嬪之首的昭儀,太后都敬幾分。何況娘娘和陛下的情意。”
見賢妃的面色緩和了些,芳瓊才道出最重要的話。
芳瓊說道:“宮里本就熱鬧,這次進的新人更是不少,日后風(fēng)波只怕不斷。但那些登不上臺面的人爭來搶去,和娘娘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您是四妃之一,還有皇嗣,日后就是皇后也要禮讓您三分,誰也越不過您去。”
“后宮恩寵此消彼長,陛下一時新鮮而已,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拋到腦后去了。那些人也就得兩日風(fēng)光,遠不及娘娘長長久久地伴隨陛下左右。娘娘為她們傷心動怒,可太不值得了。”
芳瓊是賢妃娘家的家生子,打賢妃出生就照看她。賢妃雖然驕橫,但一向是愿意聽她的話的。也因為有芳瓊看著,賢妃入宮后才能立得住。
二人獨處,賢妃就連那層張揚跋扈的外殼都褪了去,只有迷茫脆弱。
她抓著芳瓊的手,喃喃自語:“我知道,我入宮前叔父就告誡我說,陛下的女人很多,分給我的寵愛只會越來越少。到最后,我年老色衰。便只能靠家族和子嗣維系一點情面。我以為,只要能伴著陛下,我都能忍受。可我太高看我自己了。”
賢妃嘲弄一笑:“只要見著陛下與其他女人在一道,不,見著陛下看其他人一眼,我這心里就針砭刀刺一樣疼,我心里的火,就止不住。但我不敢啊,我不敢顯露出來,生怕惹了陛下厭棄。。”
“皇嗣?長久?那些有什么打緊?我只求在我還沒容色衰敗的時候多見陛下幾面,不留遺憾。往后怎樣,我都愿賭服輸。便是老了去冷宮了此殘生,或者隨著陛下殉葬地下,我都無怨無悔。這個孩子若是礙了我……”
眼瞧賢妃越說越離譜,芳瓊忙阻止道:“娘娘莫要胡思亂想,這樣不吉利的話如何說得的?”
“奴婢說聲大逆不道的,便是娘娘不怕深宮寂寞,連皇嗣都不想要了,可這爭寵的人永遠不會少。娘娘自己爭,終究是心力交瘁,總有防不勝防的那天。若是娘娘有幾個自己人分擔(dān)著,又何必一邊操心宮務(wù)一邊擔(dān)憂恩寵?”
唇角微微下?lián)P,賢妃再不喜歡這個話題,也是避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