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汀眼神十分真摯。
跟他二百五一般的行為相比起來顯得整個人有點兒分裂。
按照吳羨正常的工作量,她一天是一百二十個面包打底,上限不定,全看當(dāng)天心情。
而今天因為昨晚沒睡以及開門晚了一個小時等原因,她現(xiàn)在店里一共只有七十個左右的面包,一天的流量下來也得下午才能走人。
“全包了?能吃完嗎?”
吳羨疑惑,幾年不見飯量這么大了嗎?
不理解歸不理解,她動作倒是十分誠實的從架子上拿了盤子開始打包。
“能。”柳飛汀說,“吃不完我?guī)ソM里給大家分分。”
吳羨手上停頓,從玻璃柜后面伸個頭出來:“幾個人分?”
“帶上導(dǎo)師六個。”
“……”
吳羨說:“你買回去喂豬呢?”
六個人分七十個面包,正好包一周的早餐哈。吳羨無語都快寫到臉上,看著他信誓旦旦說能分著吃完,她還以為這個組能有十來個人。
人少倒也正常。
心理學(xué)算是邊緣學(xué)科,到底是沒什么人愿意來。
甚至是病人都對此諱莫如深。
吳羨想起來剛確診那會兒是吳麗麗陪她去的醫(yī)院,依舊維持著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而拿到確診單之后,她就變成了精神病人。
吳羨打包了二十來個,提溜著遞給他。
“差不多夠了吧?真全包了也吃不完。今天量不大,估計下午兩三點就能關(guān)門了。”
明明說的是實話,抬頭一看柳飛汀這個表情……
她瞬間感覺自己是使用百般酷刑逼迫正義人士招供的壞種,這一臉的不屈和堅毅,簡直是錯生了年代。
“也行,那我坐在這兒等你。”
柳飛汀從收銀臺后面拉了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往門口一坐。
穿堂風(fēng)吹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兒凌亂。
活像個門神。
“……???”吳羨難以置信,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你不是說要去看房什么的么?”
“先租了個房子住著。”柳飛汀說。
他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場景,總覺得離開的這幾年好像什么都變了,又什么都沒變。
吳羨看著他流水般順滑的下頜線條,臉側(cè)稀疏、青澀的胡茬,也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相比起之前那個驕傲的、家世顯赫的少年,現(xiàn)在的柳飛汀氣質(zhì)平添了一份穩(wěn)重。
吳羨忍不住問:“你上次跟我說相互照顧著點……”
她停頓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措辭。
柳飛汀倒沒把這個當(dāng)事兒,轉(zhuǎn)過來就笑:“對,云城我只有你一個熟人了。他們找到了親生的那個孩子,不出意外,我被掃地出門了。”
吳羨有點兒驚訝,輕輕的啊了一聲。
‘他們’是柳飛汀先前顯赫的家世。
柳家算是云城的首富,過的日子一般人想象不來。
只是柳家對孩子的要求極高,跟傳說中的富二代相去甚遠(yuǎn),柳飛汀就是按照家族繼承人的模子去培養(yǎng)的。
之前也沒聽到這個風(fēng)聲,大概是花錢封了口。
關(guān)于柳家少爺?shù)南?,云城人的消息大概還停留在柳飛汀出國,從此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別這個表情,我都沒當(dāng)回事。”柳飛汀沖她打了個響指,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吳羨飛揚的思緒,“當(dāng)初我要學(xué)這個專業(yè)的時候他們就給我扔出去了,現(xiàn)在找到那個聽話的兒子,應(yīng)該挺快樂的。”
“我還以為你當(dāng)年毅然決然的出國是為了深造。”
“深造個屁,心理學(xué)英語學(xué)死我了。”柳飛汀嘆了口氣,“你非要這么說的話或許那會兒是憋著一口氣的。”
年輕氣盛吧。
只能用這個詞來解釋。
父母認(rèn)定他想要走的那條路沒出息,那他就走一次看看,闖出個名堂來。
吳羨很能理解他的想法:“真棒。”
“不過現(xiàn)在好了,沒壓力了,能做到什么地步都行,也沒人等著看我的笑話。”
柳飛汀坐久了有點兒累,下意識腿往前一伸攔在門前。
吳羨瞅了瞅,欲言又止:“你那腿……算了,看在你是孤兒的份上。”
要不是這雙腿長得非常耀眼,這么擋在門口攔我生意那是要被砍掉的。
除了這腿非常耀眼,往上看這張臉,也是很能吸引小姑娘的樣子,有這么個招牌在這兒掛著也挺好的。
柳飛汀看著她:“說話文明點兒,雖然我現(xiàn)在還確實是孤兒。”
“柳家養(yǎng)你這么多年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我爸出軌之后吳麗麗雖然看我就煩,但好歹也沒給我扔了。”
“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是個高材生,還是商學(xué)院的。他們夢想中的完美兒子出現(xiàn)了。”
柳飛汀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隨后聲音很輕:“我是個贗品,自然沒有存在的必要。”
被拋棄的人和小動物沒有什么區(qū)別,無家可歸之后都算流浪。
生活這個詞的意義少了一半兒,大多會由享受轉(zhuǎn)為謀生,轉(zhuǎn)為為活著而努力。
作為群居動物,人很難不靠近同類。
如果失去了原生家庭,那么就會下意識的尋找和自己一樣的人靠近、抱團(tuán),尋求安全感。
就像柳飛汀找到吳羨一樣。
“不至于啊,你到哪兒不是被搶著要呢。”
吳羨把收銀臺上的東西整理好,走到柳飛汀旁邊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揮揮手讓他起來。
“趕人?”
“實在不行你來我這兒和面也能活下去。”
她說著把柳飛汀推了出去:“走唄,陪你去看新樓盤?從前的少爺應(yīng)該住不太慣別人的二手房吧。”
“欸,那估計挺難的。”柳飛汀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我租的房子是個老小區(qū),應(yīng)該設(shè)施什么的都不怎么樣。”
話音剛落,看著他臉上的失落一秒變得歡騰,吳羨猛的后悔自己說了這句話。
心軟的人就是容易被拿捏,當(dāng)事人云淡風(fēng)輕,她聽完這點悲慘身世恨不得給柳飛汀捐點錢。
并且幻視面前這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成一只可憐巴巴的流浪狗。
那雙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自己的時候,吳羨試圖答應(yīng)他所有的請求。
“老小區(qū)?”吳羨問。
云城除了她那個小區(qū),應(yīng)該沒什么能稱得上老小區(qū)的。
要不是有釘子戶她那兒也早就拆遷了。
“對,老小區(qū)。”柳飛汀說,“八樓,十一號。”
“……你住我家對面?。?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