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的時候沒穿鞋,尸體腹腔里冰冷濕滑,稍有不慎就會滑開,只有踩在脊椎上,才能維持尸體平衡。
我咬著腮幫子掙扎了半天,臉都已經(jīng)抽筋了,想乘機把腳給抽出來,可每退一下,尸體就近了一寸,又只好頂回去。
羅夏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細(xì)細(xì)打量門口的三具尸體,他們像墓碑一樣,悄無聲息,卻又如潮水一般,肆無忌憚地將死亡的恐懼涌進(jìn)這間不大的焚尸間。
而老林突然扯著嗓子,對羅夏喊道:“快把你衣服脫掉!”
我當(dāng)時腦子一愣,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難不成要對尸體使出美男計?
這三具尸體里頭的確有一具女尸,羅夏這小子身材五官也算是一等一的精致,那胸肌像是上好的漢白玉似地,可對著死人,你他媽就是脫光,人家也不會看你一眼啊,更何況這些尸體有些眼珠子都沒了。
而羅夏聽到之后,立馬照做,我都有些不忍直視,很難想象他搔首弄姿的模樣。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將外頭那件白大褂一脫,里面露出了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嫩綠西裝,臂章和五星都還在。
一根皮帶束在腰間,而鐵制的皮帶頭即使在黑暗之中也泛著殺氣騰騰的寒光。
這居然是一件五五式警尼!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物件可不是什么家庭都有的,一般只有局子里頭的高干才會配發(fā)。
那時候,你要是穿著這身去學(xué)校,甭管什么校痞校霸,都不敢直眼看你。
而那些高干子弟之間掐架,標(biāo)準(zhǔn)配置就是軍尼或警尼,帶著鐵頭皮帶、長車鎖,六分鐵管當(dāng)家伙使。
俗話說的好,呂布配赤兔,三英擋不住,哪吒帶大刀,龍王嚇彎腰。羅夏手里有了家伙,底氣足了不少。
甩著皮帶頭劈頭蓋臉朝著我眼前這尸體的腦袋砸去,這一下用力極猛,只聽咔噠一聲,像是筷子折斷的聲音,尸體一下子栽倒在地。
鼻子耷拉在一邊,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的咔噠聲,是鼻梁骨打斷的聲音。
而我根本不敢松懈,咬緊牙關(guān),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腳底被骨刺扎出幾個黃豆大的窟窿,血流了一地,只能一瘸一拐地往一邊跑。
而羅夏根本沒有停下,抄著這皮帶,啪嗒啪嗒發(fā)了瘋似地抽過去,我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尸體被打的頭破血流,居然連滾帶爬,畏畏縮縮地想往外逃!
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見到手里有家伙,不好對付的就慫了!
“他媽的,老子今天不把你們撞成旺旺碎冰冰,老子跟你們姓!”我啐罵一聲,氣不打一處來,心里一橫,一把拉過太平車,想著沖過去一車撞爛這幾具尸體。
可沖到一半,被老林給攔下來,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呵斥道:“你去干什么!送死嗎?”
我當(dāng)時先是一愣,隨后氣呼呼地說道:“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他能抽的巴掌,老子也能揍。”
而老林又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冷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些都是什么尸體?”
我沒明白他話里意思,脫口而出道:“管他是什么……”
話未說完,老林長嘆一口氣道:“看到尸體脖子、手腕還有胳膊上的東西沒有?”
我眉頭皺成一道山,回頭一望,那四具尸體的脖子上,都有一道黑紫的勒痕,看起來就像是纏著一條五步蛇似地。
難道這些都是吊死鬼?
可看著不像啊,有一個臉和嘴都已經(jīng)碎的稀爛,上額骨和下額骨裸露在外,牙齦都爛出黑黃的牙根了,吊死鬼哪里有臉?biāo)槌蛇@般模樣的。
“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無論什么厲鬼惡鬼,最怕的是生前殺死他的人和殺死他的兇器。”老林忽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可我依舊一臉懵,“啥?這些尸體是被皮帶抽死的?”
見我還沒明白,老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繼續(xù)意味深長的說道:“羅夏那是一物降一物,你知不知道,這幾具尸體,其實是死刑犯的尸體。
他們身上那些勒痕,是五花大綁留下的,行刑前怕犯人亂喊亂叫,還會在脖子上系一根喉繩,脖子上那倒勒痕是喉繩勒出來的,而羅夏身上穿的,就是武警的警服。”
聽了這番話,我腦子里面靈光一閃,立馬開竅,這恍然大悟。
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是住在大院里頭的,里頭有個退休的老武警,姓韓,就住在我家隔壁,那會古裝劇看多了,我經(jīng)常喊他韓捕頭,他也不生氣,經(jīng)常喊我去他那吃飯,有時候給我講講他當(dāng)年的輝煌往事,像是捉菜刀隊的故事。
我記得他曾經(jīng)就和我說過,其實死刑犯執(zhí)行槍決的時候,一開始都是由法警執(zhí)行,而在“嚴(yán)打”之后,才逐漸由五警替代。
其中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法警槍法不行,二是怕有人劫法場。
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是“嚴(yán)打”,只要是歲數(shù)大點的基本都知道,或者家里有叔父輩跑長途貨車的,也可以問問八幾年那會各地“風(fēng)情”。
而當(dāng)一個死刑犯看到五警的時候,也正是他們的死期到了的時候,沒一個不嚇得哭爹喊娘,這也倒是應(yīng)了老林的說法。
羅夏這時候發(fā)了瘋似地,還在抽打,一下一下地打上去,那頭都快一塌糊涂了,空氣里面的尿騷味越來越重,那氣味讓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有些意想不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看起來斯斯文文,動起手來居然這么狠,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也是大院子弟。
老林從口袋里面拿出五張黃色的敕咒,拇指指尖放在虎牙上,用力一咬,滲出血之后,飛快地在敕咒上又描了一個碩大的咒字。
那些四具尸體此刻就像是木樁一樣一動不動,老林借著將敕咒左右翻折,幾秒功夫就變成三棱尖頭的紙飛機模樣。
只是這敕咒本來就草紙一樣軟綿綿,折出來的紙飛機更是軟塔塔的,山東煎餅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