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大年三十那天不讓吃飯。
小的時候看春晚,一有吃吃喝喝的情節(jié)我就覺得很離譜。我指著他們問爺爺,今天不是不讓吃飯嗎?爺爺每當(dāng)這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有點兒奇怪。摸著我的頭說:大孫子餓了吧,多喝點水,你爸給你買的可樂喝完了?我點點頭,其實我爸不讓我說,因為喝了一天可樂,我已經(jīng)換了三條褲子了。
是的,我們這里大年三十這一整天,整個村子一粒米也不許咽到肚子里。
小時候我以為全國人民都這樣,每當(dāng)看到春晚喜氣洋洋每個人都跟喝了蜜蜂屎的樣子我就不明白,這過年有啥好的,餓著肚子還在那兒傻樂呢。直到后來我到外面上了高中,和同學(xué)聊到壓歲錢的事兒,他們一聽說我們過年都不吃飯,當(dāng)場就給我組織了全校捐款,這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就我們一個地兒是這樣。
轉(zhuǎn)眼我上了大學(xué),今年這特殊情況我是回不了家了,給我爸打了個電話,我爸一聽這茬兒語氣有點兒緊張,一再囑咐我年三十兒這天一定不要吃東西,再餓也要等過了十二點再說。我嗯嗯啊啊的掛了電話,卻是一肚子的問號。都出來了還能影響到我?況且這習(xí)俗到底是為啥一直都沒人和我說過,小時候我一問就和我兜圈子,時間長了我也不問了。想到這我給我堂哥打了個電話,他在杭州讀大學(xué),比我大兩屆。他和我說放心吃沒問題,上回他吃完啥事兒沒有,就挨了頓打,他估計還是因為吃飯刷的他爹卡。
聽他說完,我心里有譜了,晚上的留守人員聚餐我可一定要參加!
到了飯桌上,一個叫江將雨的女同學(xué)一直給我灌酒,這位我是認識的,學(xué)校里每個長得好看的我都認識,每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又上來了一盤菜。江將雨問我知道這是什么嗎?我一看,黃澄澄,三角的,這不窩頭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她笑了,笑的賊好看,伸手給我拿了一個說沒吃過快嘗嘗吧。她這一笑笑的我有點找不著北,美人贈窩頭,這能不吃?我一口咬了一大半,又干又硬,我廢了老半天才咽進去。完事兒我朝她邪魅一笑,她卻不理我了,轉(zhuǎn)身找別人喝酒去了。哼,女人。
散了飯局已經(jīng)11點多了,我晃晃悠悠的回了宿舍,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江將雨和我有了一個家,我每天在一棟黑色的大樓里面上班,辦公室里只有我一個人,但是有很多人大聲說話。我抬頭看,卻只能看到一團團黑色的東西。我覺得很吵,就回家了。到了家里,江將雨做好了飯在等我。飯桌上是一盤窩頭,黃澄澄的非常好看,我突然覺得我很餓,餓的難受,于是我拿起一個窩頭就啃,窩頭又干又硬,和我白天吃的一樣,但我管不了這么多了。沒一會兒一盤子被我吃了個精光。我坐下來想喘口氣。江將雨問我:好吃嗎?我看著她精致的臉卻覺得很奇怪,我很害怕,轉(zhuǎn)身想跑卻邁不開步子,不知時候起,我的肚子像水桶一樣漲大,以至于我連腿都看不到。江將雨又笑了,笑的真好看。她說:哎呀忘了,我還沒吃飯呢!
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我,我一模枕頭,都濕透了,這夢嚇出了我一身冷汗??戳艘谎凼謾C,這么晚了老爸給我打什么電話?
“喂?老爸”
“喂,林木你今天是不是吃東西了?”
“唔,同學(xué)聚會我沒辦法.....”
“別說了,你吃了什么東西!”
聽老爸的語氣,我預(yù)感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直接說了實話。老爸聽完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話。
“你抓時間回來一趟,再晚你就給我和你爺爺帶兩副棺材回來吧!”
????
不等我多說,老爸就把電話掛了。我癱在沙發(fā)上,感覺有點累。我爸這話聽著像是氣話,但語氣又不像。按理說,我又不是奧特曼,隔著十萬八千里呢怎么會和我有關(guān)系呢,但是昨晚那個有些詭異的夢總讓我覺得心神不寧。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回去一趟,我掏出手機準(zhǔn)備訂機票,這時候企業(yè)微信彈了一個消息,我一看,江將雨。
我倆約在了學(xué)校的小咖啡館,看著她我又想起了昨天做的夢,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就直說了吧”她神情嚴肅。
“我想和你一起回你家。”
“????”
當(dāng)時的我不能說是一臉懵逼,只能說是全身懵逼。但是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淡定。
我喝了一口咖啡
“唔,我沒意見,就是有點不合適吧,再說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家的?”
她撩了一下頭發(fā)。
“因為你爺爺是我干爺爺,明白了嗎,呆瓜?”
無聊!無聊的女人。
今年情況特殊,我和江將雨廢了好大勁才回了家,聽她說我倆小時候就認識,那時的我給她打的痛哭流涕,我全忘了,她全記得。
可我對她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雖然我在開學(xué)的時候和她說她長的特別像我青梅竹馬,可是我對每個漂亮女孩都這么說??!我看著她的臉,努力回憶,可記憶像是打了個死結(jié),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霧氣。
一路經(jīng)過層層關(guān)卡,終于是回來了。
可一進村子我就覺得奇怪,家家戶戶都在燒紙,燒完的紙屑飛的滿天都是。這平白無故燒紙可太離譜了,村里人怕招晦氣,小時候我把我零分卷子集中火化,被我爸發(fā)現(xiàn)了打的我低空飛行了五分鐘。這到底是咋回事?我得著個熟臉想著上去問問,可這老太太理都不帶理我的,只顧著磕頭作揖,臉色也黑的嚇人。這可太奇怪了,要擱平時,這老太太五分鐘不到都能把我這一學(xué)期訂了多少次外賣都聊出來。
我不敢多耽擱,直接往家里奔。這時候正是寒冬臘月,北方外面兒耳朵都能凍掉了??商焐暇尤荒芟缕鹆擞?,雨點兒噼里啪啦的落下,把火盆都澆滅了。村里人嚇壞了,止不住的磕頭。
江將雨冷眼看著這一切,說了一句
要變天了。
天是從第二天開始變的。早上天還沒亮,我是被一陣陣哭天搶地的哭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