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黃昏。
烈日把張家?guī)X映得通紅,猶如烈火灼燒般熾熱。學(xué)校房頂上滾滾直上的熱浪,就像是汽油在揮發(fā)。
學(xué)校旁那株巨大的槐樹,猶如傘蓋般死死遮住陽光,幾處斑駁的影子似幾顆眼珠閃動。
槐樹茂密,樹枝如手爪。
樹底下,一名大三學(xué)生正在仔細打量這它,他叫霍易,來張家?guī)X參加暑假實踐活動支教已有三天。
“這樹可真茂密,茂密得有些不正常,特別是那幾個彎曲的樹枝,簡直是彎得離譜!”霍易拍了拍粗壯的樹干嘆道。
等等,那是什么?
一根鐵鏈?
霍易揉了揉眼睛,一萬個不相信,眼花了?
“唉,該死的胖子,來時候信誓旦旦的說不喝酒,可昨晚硬是逼我喝了半箱啤酒,害得現(xiàn)在還在眼花!”
“老師!”
正在霍易咒罵胖子時,有三名學(xué)生走了過來。
“都放學(xué)這么久了,你們?nèi)齻€怎么還不回去?”
他很喜歡這三個學(xué)生,因為他們聽話懂事,品學(xué)兼優(yōu)。
“老師,我們剛剛在教室把作業(yè)做完了。天氣熱,這樹下很陰,我們想乘下涼。”一名叫小飛的學(xué)生回道。
“來吧,都坐,等下可不能去河里洗澡?。?rdquo;
“知道了,老師!”
三名學(xué)生排排坐了下來,就像一排聽話的小鴨子。
“老師,和我們講講你讀大學(xué)的事吧!”個子最大的大剛說道。
“是啊,老師!”張春也附和了一句。
山里孩子對城里的生活很感興趣,見他們一雙雙渴求的眼神,霍易不好推辭,便嘮叨起來。
“大學(xué)其實是一個既能讓人快速成長,也能讓人快速墮落的地方。”
“這是為什么?”他們很驚訝,眼睛里充滿了求知欲。
“因為大學(xué)靠的是自律,靠的是自己的意志,而不像小學(xué)和中學(xué),會有老師嚴(yán)厲管教。”
“很多人到了大學(xué),都消沉了;而有一部分人,十分自律,能夠在大學(xué)里快速成長”
“那老師屬于哪一種人呢?”大剛問。
“你們猜?”
“我猜老師一定很自律,不然也不會在這么熱的天,跑到我們張家?guī)X來支教,對不?”
小飛用那雙童真的眼睛看向霍易,讓他心頭一暖。
要是所有學(xué)生都像他們這般聽話,那教起書來肯定十二分有勁。
“要盡最大的努力,教會他們更多的知識,讓他們盡快走出大山!”霍易在心里暗暗下決心。
這時,一只小鳥掠過長空,畫了一道弧線,十分優(yōu)美。霍易心情美妙,不過總是感覺這樹底下有點怪怪的。
“老師,你相信死后世界嗎?”
突然,小飛問了一句奇怪的話,眼神很真誠,根本不像開玩笑。
“小飛,你傻了吧!”大剛笑了起來。
“就是,哈哈哈。”張春也跟著發(fā)笑。
霍易愣了一會,微笑道:“小飛,剛剛才在課堂上講科學(xué)知識,我們要相信科學(xué),不要相信迷信,人死了就死了,沒有什么死后世界。”
“可是老師,我昨晚夢見一張臉,很尖很瘦,今天早上還看到它,剛剛上課時,我又看到它在窗戶外面。”
小飛戰(zhàn)戰(zhàn)栗栗地說道,顯然是無比的害怕。
霍易聽得頭皮發(fā)麻,看著他害怕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
“小飛,是不是你晚上又看鬼片了,所以你才做可怕的夢?記得上次,我和我爺爺看了一集《茅山道士》,我一個晚上都夢到僵尸!”張春說得很認真。
“那《茅山道士》有什么好怕的,那是搞笑片子!”大剛接過話去,三個小孩中他個頭最大,膽子也最大。
霍易覺得他們說得有理,就伸手撫摸小飛的腦袋,安慰他不要害怕。
而就在他觸摸到小飛腦袋那一刻,竟感到異常的冰涼。
這?
“小飛,你是不是生病了?”霍易有點著急。
“老師,我沒有生病,我只是感到害怕!”
也難怪,小飛是典型的留守兒童,父母常年在外務(wù)工,他本人又生得弱小,所以他沒有安全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要害怕,有老師在呢!”
霍易撫摸著小飛的腦袋,嘆了一口氣。
突然,他聽到樹上有一聲異響,抬頭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枝葉在扭動!
他揉了揉眼睛,不太相信。是坐得太久腦袋充血,還是沒有醒酒眼睛花?
該死的胖子,霍易又在心里罵了一句。
不過,當(dāng)他看向小飛時,發(fā)現(xiàn)小飛的臉色竟然有些慘白,而且嘴唇開始發(fā)紫。
霍易心里有點發(fā)毛,越想越覺得小飛不對勁。
到底是小飛不對勁,還是這株槐樹不對勁?
他又抬起頭看向槐樹。
突然,他發(fā)現(xiàn)茂密的枝葉中竟藏著一張尖瘦的臉,那張臉瞪著大大的綠色眼珠,裂開長滿獠牙的嘴巴,像是要吃人一般!
啊!
霍易大叫一聲,下意識的抬起右手,頭皮陣陣發(fā)麻!
“老師,怎么了?”大剛和張春同時問。
霍易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看著抬頭看著枝葉,但張臉卻消失了,不過消失前滴落一點液體。
怎么回事?
霍易清楚地看到,那滴液居然落到小飛的后腦勺。奇怪的是,液體滴落后像是鉆進了小飛的體內(nèi),瞬間消失不見。
這不是眼花,而是真實的存在!
小飛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動作很緩慢,像極了一個老頭子。
“老師,老師!”大剛輕輕搖了搖霍易,焦急地問:“您剛剛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霍易強作鎮(zhèn)定,此刻,他必須要保護好學(xué)生,不能讓他們受驚嚇。
“老師,我冷!”小飛顫抖地說了一句,并往霍易懷中湊過來。
看小飛無助的樣子,霍易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伸手去摸他的小腦袋,然而小飛的此刻腦袋卻如死人一般冰涼!
霍易心臟砰砰直跳,后背發(fā)涼。
小飛抬頭看向霍易,眼神不再充滿童真,而是變得很空洞。
而且,小飛的印堂已經(jīng)烏黑,年僅10歲的他,看起來就如風(fēng)濁殘年的老人,沒有一點生氣,像是沒有了靈魂!
難道他遇到臟東西了?
不可能,不可能,都什么年代了,那會有什么臟東西?
但剛剛樹中那張尖瘦的臉,還有它滴落的哪滴液體,又作如何解釋呢?
嘎,嘎!
突然,幾只烏鴉飛過頭頂,在槐樹上停留了下來,那凄厲的叫聲比哭喪還難聽。
真是晦氣,前兩天這樹上經(jīng)常有喜鵲停留,今天怎么來了烏鴉了?
霍易心頭越來越緊,后背寒毛直豎。
“老師,好像越來越冷,我們回去吧!”大剛的神色也開始有點慌亂。
霍易還沒得來回答,只見小飛張開已經(jīng)發(fā)紫的嘴巴,沮喪地說道:“我今晚會死!”
一個十歲的學(xué)生居然會突然說這樣的話,霍易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
因為他從小飛的眼里看到了無比的絕望與恐懼。但大剛和張春先是一愣,隨后就大笑起來。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今晚會死!”小飛說得很認真,依舊十分沮喪。
“哈哈哈,信你個鬼!”大剛和張春依舊大笑。
小飛沒有理會他們的嘲笑,而是起身離去。
“小飛,小飛!”
大剛和張春連忙起身朝小飛追去,不過小飛依舊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徑直離開。
夕陽下,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有點飄忽,完全不像正常人在走路!
難道他今晚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