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除非讓我出去！”

隨著一陣刺耳的摔碗聲，川光養(yǎng)老社區(qū)1024房間門前，很快就聚集了一堆閑來無事的老人。

自從疫情隔離以來，1024的高家強老人，已經(jīng)有整整十個小時沒有進餐了。

聽到響動后，同樣住在一樓，其他三個舍友都被兒女接回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人的李大力第一個趕到。

他的手里還攥著一把瓜子，偶爾打出的幾個酒嗝，熏得走廊的氣味不是很好。

“咋的了，老高又發(fā)脾氣了？”

隨后住在高家強對面的薛翠芬也探出頭來，她涂著精致的指甲，扶在門框邊，并沒有走出來的意思。

還沒等李大力回答，還有四五個老人，也紛紛從二樓三樓趕了下來。

尤其是無兒無女的丁穆蘭，在樓梯的拐角處，她一眼就鎖定了房門口的李大力，視線微挪，眼看他正在和對面的薛翠芬攀談，一股火氣上涌，使得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雙腿蹬地，直接就躥了過去！

“誒嘛，你嚇死我了！”

冷不丁的身邊冒出個人影，李大力手里的瓜子嘩啦撒了一地。

丁穆蘭尷尬的咧了咧嘴角，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砸吧兩下嘴，環(huán)視一圈后，忽然目光一凌，指著在場的所有人發(fā)問。

“顧護士呢，不是她給老高送的飯嗎，怎么飯送到了人就沒了，還真是仗著現(xiàn)在全院就剩下她一個工作人員，開始虐待老人啦？”

她的話馬上就引起了共鳴，川光養(yǎng)老社區(qū)獨在城市的高地一角，緊鄰國有糖廠的舊址，是一座獨棟的五層小樓，可同時容納百余人。

春節(jié)前，其他老人都陸陸續(xù)續(xù)被返鄉(xiāng)的子女接走了，如今只剩下十個老人，以及唯一個黨員女護士，顧曉。

“來了來了！”

就在丁穆蘭尖酸的話音剛落，從一樓的儲藏間里，就閃出一個瘦小的身影。

顧曉人如其名，個子不高，五官和身材都瘦瘦小小的，好在她的皮膚通透，白得發(fā)光，按照老年美妝達人薛翠芬的話，就是天生的冷白皮，不然的話，像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就連平日里專好給人保媒拉纖的丁穆蘭，都不愿意給她介紹對象。

“顧護士，你怎么才來啊！都是因為你，老高又開始亂發(fā)脾氣了！”

丁穆蘭指著大門緊鎖的1024，給顧曉讓出半個身子。

或許是聽到了顧曉的聲音，高家強砸東西的聲音愈演愈烈，已經(jīng)不滿足于摔碗摔盆，而是對著更大的家具家電下手了！

顧曉胡亂抹了抹額頭上細汗，她原本正在儲藏間里，將土豆挪動到通風處，手上沾的污泥，不經(jīng)意間全都蹭到了臉上。

顧曉并不知情，隨后從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張萬能卡，滴滴一刷，1024的房門自動就開了。

“高叔，我進去啦！”

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顧曉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放眼望去，滿地狼藉之中，高家強正喘著粗氣，面色發(fā)紅的站在床邊。

很顯然，適才的一番折騰，對于運動量不大的他來說，也算是消耗了不少體力。

高家強重重的冷哼一聲，瞟了顧曉一眼，并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顧曉也不惱，轉(zhuǎn)頭就彎腰撿拾起地上的碎片，嘴里輕聲的嘀嘀咕咕。

“高叔啊，怎么說你也是咱們糖廠的老廠長，老黨員，別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怎么還能跟著瞎起哄呢，你的黨性呢，不能越老越過回去了?。?rdquo;

高家強似乎被她的話給激怒了，本想一直保持高冷的他，猛然回身，瞪著顧曉叫嚷著。

“你才入黨幾年？就敢和我提黨性！如果是國家叫我去死，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但現(xiàn)在是你，你不讓我出去，逼我們在這里等死！”

高家強越說聲越大，一手掐腰，一手指向顧曉，咄咄逼人。

顧曉深吸一口氣，委屈至極。

想來封城才不到半天，他們雖不是疫區(qū)，但也積極響應(yīng)國家號召，各個小區(qū)全都實施隔離，她最后一天的排班本是昨天，大可以上完班就走人。

但就在打卡的時候，孟院長來電，表示從今天一早就要開始管控，如果可能的話，希望顧曉可以堅持到她趕回來。

“院長，你不是在兒子家嗎？”

顧曉端著手機，回想工作大半輩子的老黨員孟院長，還有不到半年就退休了，眼下她在距離400多公里的臨市，就算即刻出發(fā)的話，恐怕也未必來得及。

“快點快點，我的水杯也都裝上，路上沒口熱水，我的胃得疼死！”

孟院長并沒聽清顧曉的問話，一個勁兒的催促著旁人，顧曉略作思考，趕緊大聲對著話筒喊道。

“孟院長，孟院長！你聽我說！”

“顧曉？”

在孟蕓的印象里，顧曉做什么事都是溫溫柔柔的，輕聲輕語的，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存在，可就在剛剛聽筒里傳來氣勢如虹的聲音，一度令她訝異，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孟院長，就算你現(xiàn)在出發(fā)的話，也很可能在中途被攔下來勸返，再說了，國家之所以施行封閉隔離，就是為了減少人口的流動，你既然是個老黨員了，就不能給國家添亂，養(yǎng)老院里有我在呢，放心等你回來的時候，十個老人，我保證安然無恙的交到你的手里！”

“可是，就你一個人……”

孟院長的聲音明顯放緩，她當然知道顧曉說的有道理。

“放心吧，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再說了，養(yǎng)老院里不是還有高叔他們幾個老黨員嗎，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我相信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放下電話，顧曉第一時間就去把院門口的大鐵門鎖了起來。

然而，前一刻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沒過幾個小時，就被要走出去遛彎的高家強給打破了。

“誒誒，顧護士，這都幾點了，你明知道我每天都要回糖廠轉(zhuǎn)悠幾圈，咋還不開門？”

“高叔，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現(xiàn)在因為突如其來的疫情，咱們養(yǎng)老院也得響應(yīng)號召，施行封閉管理啦！”

顧曉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她的話音才剛落，就看到高家強已經(jīng)不管不顧的沖上去，對著大鐵門一頓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