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給祖宗燒紙錢么？我怎么能跪呢？”

方老板面有難色。

“這是你的買賣，人家在你地頭枉死，磕個頭燒些錢也是應(yīng)該的。”師父說。

方老板拗不過，只能跪下給木匣子燒紙錢。

等紙灰燃盡，周圍的陰氣才算是少了些。

師父指著匣子道：“里面是什么東西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這東西埋在你的地下，周圍人都不自覺地受影響，將土堆擺成惡局影響你家中風(fēng)水。你且找個存骨灰的地方將這好好擺了，香燭紙錢祭拜三日，困局可解。”

方老板一一點頭，表示明白。

“那祖孫兩個可怎么辦？”方老板又問。

“這風(fēng)水局破，對方應(yīng)該有所感應(yīng)。你自己這幾天放出風(fēng)去，說要跟人家好好談，想必那家人也會出來。那家人手段不差，你要存了別的心思，我勸你放棄吧。所謂破財消災(zāi)，你本也該賠償。權(quán)當是給自己和家人積攢福報。”

方老板點頭，說也只能如此了。

回去的路上我問師父，為什么不幫人幫到底。

“那家祖孫手段陰毒，師父就不管了嗎？”

師父冷冷的目光瞧來。“看不出你還是個仗義的俠客？你要記住咱們這一行是做什么的！風(fēng)水師看風(fēng)水，你是為官一方還是做了公家人要主持公道？不自量力。”

我訕訕道：“那可是一家滿門的命運，這么日久天長的，就算不出人命，這家也要破敗下去。”

“天道輪回，該你管的事情你管，不該你管的自會有其人管。你要管，怎么還能將那祖孫送進牢里去？”師父面含譏諷。“風(fēng)水師是做什么的？不過是混碗飯吃，你以為自己和泥瓦匠和打工人有什么不一樣的？不過是現(xiàn)代人不屑于學(xué)甚至不信的東西，還真將自己當英雄了？”

我被師父訓(xùn)斥地抬不起頭。

師父幽幽道：“路嶺你記著，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最大的本分了。你不是英雄，也當不得英雄。”

我的小小心思被師父一下子戳破。

不是英雄嗎？

我也沒想過做英雄。

可明知道對方有害人的手段該不該去管？

我想師父應(yīng)該說的沒錯，我自己也只是個小小的風(fēng)水師。先前學(xué)習(xí)風(fēng)水的小得意被師父，也覺得羞愧。

后來時移世易，我才明白師父告訴我的這幾句話飽含了血淚的教訓(xùn)。

可我終究沒能遵照他的意思去做。

我自己的路，也只能我自己去走。

方老板那邊的事情結(jié)束，師父抽出一沓鈔票丟給我。說是我的報酬。

“親兄弟明算賬，咱們師徒也要將話說到前頭。以后三年我手把手帶你，賺得的錢呢分你三成。三年過后你正式出師，到時候自己就可以獨立去給人平事！錢你也自己揣兜里。有沒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道。

師父這已經(jīng)是厚道的價格。

我們這兒的學(xué)徒工，不出事只管吃住的多得是，拿錢是不敢想的。

我興奮地不行，什么英雄都不如錢來得實在。

有了錢，我去鎮(zhèn)上買了輛摩托車，又去考了駕照，在鎮(zhèn)上撒開歡地跑。

鎮(zhèn)上的事情雖然多，不時都要和師父去做事。

但基本都是搬家、喪事、孩子哭鬧、看看宅子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方老板后來也沒找到那對祖孫。不過自從挖出匣子以后，他家恢復(fù)正常，想著祖孫或許已經(jīng)遠離此處，也就沒再管。偶爾在鎮(zhèn)上碰到了，還說要請我吃飯。

到了八月初，我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大學(xué)要提前過去報到。

這天我看見方老板從師父家出去，臉色悻悻，還帶著幾分惱火，和他平日里恭敬截然不同。

我問師父怎了，師父說方老板請他去平事，他拒絕了。

“不會是那祖孫又鬧騰吧？師父你怎么能拒絕？”我話音剛落，就挨了他一煙袋鍋子，這老頭怎么還打人?。?/p>

我退后幾步避開他，“師父您真不管方老板了？不是說拿錢辦事么？”

“我出手辦事是不錯，關(guān)鍵現(xiàn)在沒什么事。人家祖孫好好地沒再鬧騰，就沒有這個‘事’，懂么？”師父瞪我一眼，“都說風(fēng)水先生不要參與到客人之間的恩怨當中，你是聽不懂我的話？”

我不敢再說，雖然我仍是不認同師父的觀念。

那祖孫明明不是普通人，方老板害怕也是正常。

其后兩天方老板沒再來過。

有一天我騎車去鎮(zhèn)上給師父買下酒菜，在飯店碰到了方老板。他不由分說將我拉進店里，苦苦哀求我?guī)退?/p>

“方老板，我?guī)煾改侨苏f一不二。他不愿意的事情我總不能逼他接吧？我可沒那本事。”我道。

方老板愁眉苦臉，肥嘟嘟的臉都瘦了。

我有些心軟，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方老板叫了一桌菜，一口酒灌進肚里跟我大倒苦水。

“……那家祖孫不是好惹的啊。我之前不是放出話來愿意賠償嗎？他們獅子大開口叫價到兩百萬，還叫囂不同意就讓我家滿門滅絕。我知道我混蛋，當初不該不賠錢，可他家兒子真是意外出事的，我也不想的啊。就算我有錯，我愿意認，把我這條命填過去都行。二百萬，我哪去湊??！”

二百萬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

我也不知道方老板有多少錢，鎮(zhèn)上都說他有錢。

方老板拉著我，跟我算自己的人工錢，自己家養(yǎng)得人口，還說自己還在銀行帶這款……算得我暈頭轉(zhuǎn)向，都覺得他窮得可憐了。

總之二百萬是絕對拿不出來的。

“那祖孫約今晚在沙場見面。我只湊了八十萬現(xiàn)金，剩下的實在沒辦法了。本想著請三爺跟我一塊去，我也放心。可是三爺說他不是保鏢，不愿跟我過去。唉……這可怎么辦？”

方老板的氣嘆了十來聲，聽得我也跟著發(fā)愁。

“小神仙你可要幫幫我呀。”

我說我?guī)煾甘莿癫粍拥模兴硐朕k法。多叫幾個人比什么都強。“其實那祖孫兩個也不是妖魔鬼怪，正面你們也不用怕他。如果不放心，時候叫我?guī)煾冈偃タ纯达L(fēng)水。”

方老板道：“小神仙我不是叫你勸你三爺。三爺?shù)钠庠蹅兌记宄Ｋf不來肯定不來。我是想請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