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港灣區(qū)四大天王最喜歡的發(fā)型，年輕的郭富城、黎明、劉德華都留過這樣的發(fā)型。

張寶說他們這幾年都是留這樣的發(fā)型，連軍子和大壯壯都是，因為張雙說這樣的發(fā)型顯得精神、洋氣。但是張寶覺得，他姐姐可能最擅長理這種發(fā)型，其他的發(fā)型都不擅長。

所以尾達村光顧她理發(fā)店的都是幾個對發(fā)型沒什么追求的人，像他們自己全家，孫小鳳家里幾口人，孫斌，沈算盤，戴崇還有李清宜。

他們這些人都是和張寶一樣的發(fā)型，除了發(fā)量撐不住的李清宜、沈算盤和孫斌外。

他們三個人因為快禿頂了，直接剃短成平頭。

尾達村的女人們除了孫小鳳，都不去她的理發(fā)店，都是選擇趕集的時候去鎮(zhèn)上或者干脆是市里。

“張雙是理發(fā)師；宋梓洋是長途車司機；張寶夫妻兩養(yǎng)魚？”帥教授問著他們一家的生計。

張先旺淳樸地搓了搓自己兩個粗糙的大手掌，點了點頭：“他們夫妻兩主要是養(yǎng)魚，我們老兩口幫著一起養(yǎng)。我養(yǎng)魚養(yǎng)了大半輩子了，其他的我也不會，只會養(yǎng)養(yǎng)魚、種種菜。”

“養(yǎng)魚也是很深的一門學問。很多人想養(yǎng)都不會。我小時候隔壁家也是養(yǎng)魚的。他們家魚塘里每天都漂浮著魚的尸體，養(yǎng)了半年，后來就沒怎么管了，最后撈上來的魚只夠自己吃的。我看你們家魚塘已經很成規(guī)模了，不簡單。”帥教授佩服地說道。

他這樣一夸獎，張寶和張先旺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難掩眼睛里的得意。

張先旺驕傲地說道，養(yǎng)魚是一個很精細的活，要有耐心。魚才有靈性呢，能聽懂人的腳步聲，有時候聽見自己或者張寶的腳步聲過來了，它們就知道送飯的來了，會躍出水面歡迎。

“你們家是不是還養(yǎng)著豬還有雞和鴨了？”帥教授指著池塘邊上幾只覓食的老母雞。

“雞、鴨、豬、魚都養(yǎng)了。家里后面還有菜園、果園。農村里都這樣，基本都是自給自足，吃的都自己養(yǎng)自己種，基本不花錢。反正地方也大。”張先旺指了指他們家后院，告訴帥教授，后院的果園里有橘子樹、板栗樹、酸棗樹、李子樹和桃樹。

“收成怎么樣？是不是養(yǎng)魚的收成最好？”

聽到帥教授問這個問題，趙亮和牛鑫相互對視了一眼，不解地抬了抬眉毛。

他們不知道帥教授為什么問得這么細。

張寶可能是沒有吃飽，眼神也開始飄向外面的飯桌。

“收成嘛，還就是養(yǎng)魚收成好一點。其他的，像雞鴨豬，我們都是養(yǎng)著自己吃，也變不來幾個錢，畢竟家里這么多人口。跟你們是完全沒有辦法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張先旺羨慕地看著面前的三個人。

“差不多，差不多，你一年掙的和我們掙的差不多，甚至加起來比我們都多。”帥教授謙虛地說道。

趙亮和牛鑫也表示，他們的死工資就那些，有時候根本比不上養(yǎng)殖戶們。

三個人的這番言論，讓張先旺和張寶心里美滋滋。

張先旺說這些年養(yǎng)魚比之前掙錢了，一來魚持續(xù)漲價，二來，由于他們家堅持水草為主的養(yǎng)魚，不添加任何加工后的飼料，這樣喂養(yǎng)出來的魚肉更加鮮美。跟他定魚的商販越來越多，一年的話掙十萬還是沒問題。

帥教授當即表示，十萬真的不是一個小數目。

他問，家里的豬或者雞、魚鴨是不是都自己家吃了，有沒有賣出去。

張寶搖了搖頭，說豬、雞、鴨那些根本就不夠他們家自己吃。

他們家等于三個大家庭一起生活，大姐張丹就嫁在鄰村，每周末都回來，卷毛和妞妞也一起。

有時候雞蛋都不夠吃，還要去孫小鳳家里買。

“孫小鳳家里是專業(yè)養(yǎng)殖豬的，她家也養(yǎng)雞嗎？”

“她家養(yǎng)豬為主，雞和鴨也沒有少養(yǎng)。孫小鳳干活一把手，比我們這些男的都厲害。她養(yǎng)豬一年掙的錢也不少，至少也是十多萬。但是她們家兩個念書的，負擔比較大。”

“李清宜家是不是這六戶人家里最有錢的？”

“他們家資源好，跑客運跑了幾十年了。從這里到市中心的客運線這些年都是被他們家承包。他們家才是真正有錢人，家里存款估計早就上百萬了。三個孩子工作都好，一個老師，一個公務員，也不用他們負擔，平時還孝順。你看看，這邊六戶人家就他們家有車，還不止一輛。”張先旺酸溜溜地說道。

“爸，戴崇也有車。”張寶提醒。

“對，戴崇也有車，他這一段時間沒有開，一直在修理。”張先旺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戴崇主要是種植桂花苗？他的收成是不是也很不錯？”帥教授細細問著每一戶人家的經濟狀況。

“他的收成很不錯哩。他的那個桂花苗面積很大，他們家后面那一大塊地都是。得有個五畝地吧。每年至少二十萬。但是他家里負擔也大，他閨女正在念高中，吃穿用度都是名牌，周末的時候戴崇還專門送她去市里補課。他倒是能吃苦，剛賣完桂花苗，趁著女兒住宿，就去市里打工去了。結果不小心腿摔折了，每天還要拄著根拐杖，很不方便。我看他在醫(yī)院照的片子了，小腿那里有根骨頭都錯位了，為了他女兒，真是太拼了。他太看中孩子了，還有沈算盤家里也是。他兒子一個月的花費也很大，他父母也是從市里專門請了專業(yè)的老師，給他一對一補課。”

“呂二娘主要是靠養(yǎng)鴨子。”帥教授自言自語。

“他們家養(yǎng)鴨子也不行。宋梓晨之前都是睡到中午才起，鴨子什么的都讓它們隨便亂跑，到晚上也不趕回來，有時候呂二娘自己一個人去趕鴨子回來。這幾天我看他們家一直關著門，鴨子沒剩幾只，也不怎么趕了。”

“孫春蓮家里呢？孫斌是包工頭，收入應該也不錯。”

“他們家一直就不錯。孫斌能吃苦，頭腦靈活又想得開。他一直就堅持只要一個女兒，這些年村里人怎么笑話他，他也說只要一個女兒就夠了。他們家反正是能掙錢也能花錢。我聽說孫春蓮一個包就好幾萬。”幾萬塊錢一個的包包對張先旺和張寶來說，是難以想象的。他們覺得包這種東西就是多余。

現在出門都是無現金支付，出門帶個手機還有一串鑰匙裝在衣服口袋里就可以了，包這種東西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居然還有好幾萬一個包，難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在場的所有男人均表示不能理解，完全理解不了。

問完這些問題后，帥教授踱步離開了張先旺家里。

張先旺和張寶還在熱情地挽留他們三個吃飯，趙亮和牛鑫苦苦推辭。

走出他們家大門后，帥教授立在他們家池塘邊上，看著池塘發(fā)呆。

牛鑫和趙亮兩個人有點跟不上帥教授的思路，見他又在沉思，也不便出言干擾。

盯著池塘認真看了近五分鐘后，帥教授突然轉身就走。

趙亮向前跨了幾步，跟上帥教授后，問帥教授有沒有什么發(fā)現，為什么要一直問他們全家睡覺打不打呼的事情，這件事情跟他們幾個人的死亡有什么關系。

帥教授點了點頭，說關系不小。

他問趙亮，還記不記得宋梓晨死之前被幾個人圍攻后再被扔到池塘里那件事情。

趙亮點頭說記得。

打宋梓晨的三個人是誰，一直沒有查出來。

連宋梓晨自己也不知道。

他們懷疑有可能是外面的人打的，跟宋梓晨找的那份工作相關。

帥教授搖了搖頭，說不太可能是外面的人。

他記得剛才他看的資料中記錄，那天晚上宋梓晨打牌打到快十二點。宋梓晨從池塘里爬出來后，打他的人瞬間就消失了，各個方向都沒有聽到聲音，連村里的狗都沒有叫喚。

如果是外面的人進來的話，即使他們的速度再快，打完就跑，跑的過程當中也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

帥教授食指指著池塘，向牛鑫和趙亮細細分析到，如果是外面的人進來打的宋梓晨，他們打完人要跑的話，應該是從池塘邊上沿著杜鵑山下的那條小道跑到省際公路上去。

這一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一路上坑坑洼洼，到處都是水坑。在漆黑的夜晚，不熟悉路的人，即使跑的過程中不摔倒，也避免不了踩到各個水坑，發(fā)出聲音。

但是根據資料記錄，宋梓晨很確定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也就是說打他的人要不就是及其專業(yè)，蹲守多日。

但是如果真的是這么專業(yè)的人，費大力氣要打宋梓晨，那么宋梓晨肯定做了一些虧心事。如果真的和他在市里找的那份工作相關，他自己心里就是有數的。

這樣一來，他不會惱羞成怒，喝醉酒了在池塘邊上破口大罵。

那，剩下另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他們打完人后并沒有沿著杜鵑山下這條泥濘小路跑。

“我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是這邊的六戶人家的人動的手。可是宋梓晨說至少三個人。那天晚上宋梓洋和張雙根本就不在家，他們家剩下的張寶和張先旺。剛才您也看見了，他們并不是這么激進的人，性格比較懦弱佛性；剩下的幾戶人家，孫小鳳不太可能，劉禮鳴跟宋梓晨關系一直還算可以，那天晚上他十一點多就自己先回家了；李清宜家里就剩下一個田宇是壯漢；戴崇和孫斌更他好像是沒什么沖突。反正我們排除了一大圈，沒有找到可以三個人一起的組合。這件事情一直沒有查清楚。”

帥教授點點頭，不說話。

趙亮又問道，這件事情跟張先旺家里有沒有人打呼嚕有什么關系。

“我記得案宗上面有記錄。當晚從池塘里爬起來的宋梓晨在張寶夫婦房間以及宋梓洋夫婦房間窗口都細細觀察、偷聽了一會兒。”帥教授轉過身，看著離他不到十米的兩個房間。

趙亮和牛鑫也跟著一起轉過身來。

“對，我也記得。張寶夫婦睡得很熟，鼾聲如雷；宋梓洋夫婦的房間也有動靜，傳來粗重的呼吸聲。”牛鑫補充到。

“可是那天晚上宋梓洋夫婦都沒有在家，而且剛才您也問了，軍子睡覺很老實，不動也不打呼。這樣的話，那天晚上十二點多究竟是誰在宋梓洋夫婦房間呢？”趙亮滿臉疑惑地看著帥教授。

牛鑫也恍然大悟：帥教授剛才一直問他們家的人睡覺誰打呼，就是為了知道那天晚上十二點做到底是誰睡在宋梓洋夫婦的房間！

宋梓洋夫婦的房間與宋梓晨挨打的地點之間直線距離最近，不到十五米。

如果打人者當晚打完宋梓晨再往這個房間跑，等宋梓晨從池塘里爬上來后，打人者確實能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依據張雙所說以及侯麗文夫婦的回憶，那天晚上宋梓洋夫婦的房間應該是沒有人。

軍子睡在了自己房間；他們家的卷毛睡在了樓上；張寶夫婦和大壯壯睡在了隔壁自己主臥室；張先旺夫婦住后面。

除了還有一條狗，他們家沒有其他人了。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是誰會睡在這個房間呢？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呂二娘家門口。

帥教授沒有回答趙亮的問題，而是敲了敲呂二娘家的大門。

現在下午五點半左右，尾達村的天空已經黑得差不多了，附近的雞鴨飛鳥都已經回籠，周圍除了一片蛙叫聲，沒有其他動物的叫聲。

門內傳來詢問聲，問是誰敲門。

牛鑫和趙亮大聲地亮明自己的身份后，便聽到門后傳來加快的腳步聲，然后是拿鑰匙開鎖的聲音。

門打開后，宋梓梅的頭探了出來。

她隨即邀請他們三位進屋。

廳屋中間的桌上還擺著剛吃完的剩飯剩菜，呂二娘正顫顫巍巍從廚房里走出來，接著收拾飯桌上的碗筷。

宋梓梅給他們三個搬來椅子后，又開始泡茶。

她讓呂二娘坐著休息，剩下的一會兒她都會收拾完。

瘦弱的呂二娘答應了一聲，手里還是拿著碗筷往廚房送過去。

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走的時候有點重心不穩(wěn)，左邊的腿似乎使不上力氣，一瘸一拐，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一只年老的貓走路一樣，悄無聲息。

人在幼年的時候走路蹦蹦跳跳，似乎這個天地都是生機勃勃；成年后，腳步開始穩(wěn)重，一步下去鏗鏘有力；等到了老了，走路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后都沒有聲音。

對于家里來的這三個人，呂二娘似乎完全看不見，專注地收拾著自己的碗筷。

她越來越瘦，身上的衣服就像掛在她身上一樣，腿部、腰部、腹部那里都空蕩蕩。

眼神越來越空洞，看什么都難以聚焦。

兩個兒子相繼死亡給她帶來的打擊很大。

宋梓梅快速收拾完以后，也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他們旁邊。

深深嘆了一口氣后，她問牛鑫，宋梓洋淹死這件事情，查清了沒有。

村里的人都說宋梓洋是欠了一筆高利貸，知道自己還不清后才自殺，但是她不相信。

她剛說宋梓洋自殺這幾個字，正在給家里宋邵文牌位上香的呂二娘喃喃自語，說著都是命中注定。

宋梓梅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無奈悲涼地搖了搖頭。

“你們家之前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牌位？觀音菩薩或者其他的？”帥教授站了起來，指著呂二娘正在祭拜的牌位旁邊兩個空蕩蕩的木架子。

趙亮和牛鑫順著帥教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看到了這兩個空架子。

“上次來的時候，我記得這兩個木架子上好像都有菩薩，現在怎么沒有了？”牛鑫也指著兩個空木架問道。

宋梓梅看了看呂二娘，沒有即時回答牛鑫的這個問題。

“都被我扔廁所茅坑里了。”呂二娘給亡夫宋邵文上完香后，顫巍巍轉過身，向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宋梓梅起身扶著她，把她扶到自己旁邊的椅子這里坐下，勸她先不要急著回房間，跟家里的三個客人說說話。

呂二娘身體輕輕的，沒有重量，只能依著自己的閨女，在她旁邊坐下。

宋梓梅解釋到，宋梓洋淹死之后，呂二娘把兩個菩薩的牌位都砸了。

不僅如此，砸完后當即把她們扔到了廁所里面。

牛鑫不解地看著她們母女兩。

他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呂二娘對這兩個菩薩還很虔誠，供著新鮮的水果和二十四小時不滅的香燭。

怎么現在不僅把她們砸了，還扔到廁所里去了？

看來她對菩薩的怨氣很大。

“都是假的。不扔留著干什么呢。虧著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都給她們供上我自己都不舍得吃的大蘋果大橘子和大香蕉。早知道也是這個結局，我一開始的時候就不這樣了。”呂二娘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早知道也是哪樣的結局？”帥教授溫和地問道。

呂二娘循聲看了一眼帥教授，又探尋地看了一下牛鑫，沒有理會帥教授的問題。

牛鑫介紹到，這個是政法大學的教授，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