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爺取走爺爺奶奶的尸體,用鎮(zhèn)魂釘封印在地下室,目的只是不想讓他們變成僵尸而已。
我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想到之前被女鬼蠱惑,而李二爺又三番五次救我的場景,我頓時又羞又愧,噗通跪在地上,給李二爺磕了三個響頭。
喉頭哽蠕時,我本想好道歉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半天才擠出幾個字。
“二爺爺,是我對不住你,你打我罵我都行!”
李二爺蒲扇大的巴掌猛然抬起,我嚇得縮了縮脖子,最終卻又輕輕的落在了我的腦袋上。
“茍兒,這事二爺不怪你,但有一件事你切記。”
“想看清一個人,切莫聽他怎么說,而是看他怎么做。”
“狡詐的人兩嘴一張一合,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想要不被騙,只能多看,多聽,多想。”
雖說長了十八歲的身體,但我的心智還只有十二歲,目前很難懂得李二爺?shù)脑挘缓盟贫嵌狞c了點頭。
憋了許久,我終而問道,“二爺爺,我在夢里見到的那扇紅色大門,究竟是什么東西?”
“你夢里見過的,我怎么知道。”
李二爺白了我一眼,笑著罵道,“你也別想這么遠,今兒晚上能不能度過這道坎,還是個未知數(shù)。”
“也不知,這道門檻,究竟能不能保住咱爺倆的命……”
說話間,遠處傳來砰、砰的聲音,就像是用重錘敲擊地面,律動格外有節(jié)奏的由遠及近。
已是子夜,我瞇著眼睛,透過黑咕隆咚的夜間霧瘴,隱約看見一個躍動著的人影,在緩緩逼近。
“來了!”
李二爺沉著臉色說道,“茍兒,待會兒你別亂跑,也別怕,就和我一起在堂屋坐著。”
“剛成型的僵尸沒有靈智,只會奔著有活人氣息的地方直線前進。”
“有這門檻擋著,僵尸暫時跳不進來??扇绻闾痈Z到別處,這木板房可不夠僵尸折騰的。”
我凝重的點了點頭后,便凝神盯著正緩緩逼近的僵尸。
大紅棉襖,綠綢緞褲子,臃腫面容上鮮血淋淋,前額破了一大塊,隱約可以看見腦漿……
奶奶?!
見我神情悲戚,李二爺凝聲說道,“別難過,你奶奶的靈魂不在這里,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具被邪穢占據(jù)的軀殼而已。”
話落,李二爺扯下袖口的一塊布,“如果實在是怕,就把布給蒙上。”
我搖了搖頭說,“二爺,越怕越是個死,有些事情,我得親眼瞧個明白。”
奶奶已經(jīng)來到近前,我甚至能看到她腫脹鐵青的臉。
原本蒼老的面容,因為尸體浮腫而被撐開,一對眼珠干癟泛黃,瞳孔卻是暗紅色的,像是干涸的血斑。
嘔——
我扶著墻一陣干嘔,李二爺有些于心不忍的道,“茍兒,如果忍不住,就背過身去,我來對付這家伙。”
我漱了漱口,又坐在李二爺?shù)纳砼裕劬χ惫垂吹亩⒅兂赡棠痰慕┦?,緊咬牙關(guān)說道,“二爺爺,我不怕!”
奶奶的指甲修長尖銳,每向前跳一下,都震得塵土飛揚。
這銀燦燦的門檻,約莫有四尺高,剛巧擋住奶奶的腳踝,她只能站在原地向前跳,又被門檻撞回去。
被撞了這么多次,門檻都紋絲不動,甚至連聲響都沒有發(fā)出。
我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奶奶的腳在即將觸碰到門檻時,自主的收了回去,好像是不敢觸碰門檻。
我疑惑,“二爺爺,這門檻是用什么做成的?”
“這玩意兒,是我從一個古墓里挖出來,好像是……純銀的。”
李二爺風(fēng)輕云淡的道,“銀器上有雕花紋飾,刻著的是羅剎鬼王,因為銀制品天然可以克制陰邪,因此僵尸不敢靠近。”
“不過,銀器不能沾血,否則神性盡失。”
純銀?!
我大驚道,“如果把這玩意兒賣了,能值不少錢吧!”
“呵呵,錢這玩意兒,生帶不來死帶不去,對我來說和一堆鐵疙瘩沒什么區(qū)別。”
李二爺灑脫的道,“你若是喜歡,二爺這邊的錢只要能搬得動,隨意你拿。”
“我這個老殘廢已經(jīng)七十多,再活不過十幾二十年,要這些勞什子有啥用……”
忽然,李二爺面色大變,“不好!”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就看見一個雙眼猩紅的巨大黒耗子,從遠處沖過來,砰的一聲撞在門檻上。
黒耗子趕得上半只貓大小,一頭撞上去皮開肉綻的同時,鮮血在銀制門檻綻放。
“茍兒,快去廚房,把半袋子糯米拿來!”
李二爺喊聲過后,就拎起了那枚銅拐,一記破風(fēng)聲后直直的戳在奶奶的喉頭。
冷不丁被戳中,奶奶倒退了無數(shù)步。
而我趁著這個機會,迅速進入臥室,扛著糯米布袋出來。
“二爺爺,我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二爺將拐杖揮舞得虎虎生風(fēng),精準的攻擊在奶奶的關(guān)節(jié)位置,騰挪躲閃間,每次都能險而又險的躲避攻擊。
照這樣下去,哪怕沒有我的幫忙,李二爺估計也能取勝。
可打了不足半盞茶的時間,李二爺忽然捂著胸口,臉色煞白的說道,“去把雞圈的公雞給殺了,將血和糯米攪勻!”
我拎起菜刀,急慌忙的鉆進雞圈。
還好,雞這種動物晚上是沒有視力的,我輕而易舉的拎起公雞,一刀將腦袋割掉,把脖子塞進米袋子里頭。
鮮血泊泊噴灑,雞掙扎一會兒就不動了。
我拎著滴血的米袋,“二爺爺,現(xiàn)在怎么辦?”
此時,李二爺正與僵尸打得難分難舍,這會兒騰挪到了墻邊,折斷了半截水井的銅管,插入僵尸的口中。
“快,把米順著銅管灌進去!”
僵尸的爪子,即將逼近李二爺?shù)暮韲?,李二爺單手抓著銅管,僵持著不愿意撒手。
我即使心里頭害怕的厲害,也一咬牙一閉眼,將袋子里的米順著銅管灌下去!
呲呲——
奶奶化作的僵尸,從嘴角喉嚨和腹部,冒出滾滾濃煙與黑氣,發(fā)出刺鼻的臭味。
李二爺鼓足了最后的力氣,一腳將僵尸給踹開,奪走我手里的米袋,將剩下的米全倒在僵尸的頭頂。
“呃啊——”
凄厲的慘叫聲過后,奶奶的尸體噗嗤一聲冒出綠油油的火焰,旋即化為一抔飛灰。
李二爺捂著心口窩喘息了一會兒,回屋拿了一個木盒,“去,把你奶奶的骨灰裝起來,以后拿回去供奉。”
我端著木盒,洗干凈手以后,將奶奶的骨灰一點點捧入骨灰盒,放到堂屋條案上。
今晚,總算是度過去了……
可就在這時,如鼓點般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李二爺也是臉色大變,“茍兒,如果待會兒你爺爺來,你就咬破舌尖血,讓虎靈帶著咱們?nèi)パ悴粴w森林!”
“留在這里,只有一個死!”
我凝重的點了點頭,裹好虎皮大氅隨時準備逃跑。
可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我看見爺爺邁著沉重而緩慢的腳步,一點點向我逼近。
我不由后退兩步,驚恐的詢問李二爺,“咱們跑還是不跑?”
李二爺直直盯著爺爺前來的方向,緩緩說道,“看你爺爺?shù)臉幼樱幌袷墙┦?,先等等再看?rdquo;
果不其然,爺爺走到近前以后,只是直愣愣的看著我,并沒有發(fā)動攻擊。
一時間,氣氛陷入極度緊張的境況。
爺爺渾黃的眼珠,在李二爺?shù)哪樕隙虝旱耐A袅藥酌胫?,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
“娃……娃子,東西爺爺帶不走……給,給你。”
爺爺用晦澀的嗓音勉強說完一句整話,旋即兩只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指,狠狠刺入腹部!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