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相。
這東西是徐先生在后來對我說的,最忌諱的相之一。
死人相和死相是不一樣的。
死人相,是真正的死人。
也就是說,剛剛抬轎的八個人里面,一直有一個死人,還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我咽了口口水,感喉嚨十分干燥,眼睜睜看著那個死人機械轉(zhuǎn)過身來。
“李王牛!”
村長脫口而出。
眾人詫異,這是李王牛?
忽然云動月明,借月色,所有人看清了他的長相,村里的李王牛不錯,然而皮肉白地跟在水里泡發(fā)了一樣,兩眼翻著和我媽一樣的白。
這副景象嚇壞了大家。
但是,更讓我膽戰(zhàn)心驚。
因為,李王牛直勾勾的盯著我。
“糟糕,見太多光了!”
徐先生察覺到月光落在李王牛身上,頓時變色,月陰起尸非常厲害,急忙拿起一件大衣沖向李王牛。
但是還沒有跑出兩步,徐先生驟然臉色煞白撲倒在地上,竟然吐出一口黑血,臉色駭然。
而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徐先生的這口黑血里有幾只滾動的蛆!
嘔!
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莊稼漢惡心干嘔起來。
徐先生捂著胸口一手緊緊抓住地上的樹葉顫抖,對著李王牛大吼“陰仙兒,你這是干啥!我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這般毒蝎心腸算計我們!”
詭異的是,陰風突然嗚嗚嗚的刮起來,云山遮住月亮,夜色一下子就暗了,從東邊撲騰起幾十只亂叫的烏鴉。
我不經(jīng)意間看向我爸,我爸的樣子嚇我一跳。
他兩眼冒起血絲,盯著李王牛。
李王牛忽然慘笑起來,那聲音夾著咯咯音,又像是女人在尖叫又像是一個老頭沙啞嘶吼。
“百年一回,百年一回。”李王牛聲音陰慘,那兩個翻白的眼珠子就直勾勾盯著我不放。
我渾身冒起雞皮疙瘩起來。
這是陰仙兒?這哪是仙?這鬼還差不多吧!
突然,聽得我爸斥喝,“哪來鬧的山精!還不快滾!祖師爺開光物(弄)死你??!”
這話說出,那李王牛渾身抖起來,發(fā)出更陰森森的笑。“吳小兒,你吳家有本事,可惜天讓傳不到你手上來,你嚇得住老夫?”
“李王牛”的這句話,顯然讓去我爸有些亂了神。
李王牛的兩腮鼓起來,好像吹了氣兒一樣的。“可惜咯,吳家出了個寶,那幾個有本事沒膽的慫慫,今個日子就便宜了老夫。”
蛤蟆精?。?/p>
我心底里疑惑。
那李王牛邪魅一笑,兩腮鼓氣,猛然朝我撲過來。
我猛吸一口涼氣,,我爸連忙擋在我身前。
突然,我左手邊的樟樹林枝葉瘋狂搖滾起來,無風自動,毫無征兆。
這把那附身了的蛤蟆精嚇了一大跳,它連忙咯咯兩聲,似乎是見到了大恐怖的東西,于是連忙躥逃。
這時候兩道火光從另一方向激射而來,赫然是兩枚黃符,打在李王牛身上。
李王牛痛苦的慘叫一身,蜷縮在地上。
“大仙兒饒命大仙饒命,再也不敢咯!”
李王牛痛的滿地打滾。
一個小人兒從祖祠背后的林子里鉆出來。
定睛一看,那不是個小人兒,那是駝背的老頭兒,也就比我高半個頭,頭上就剩下幾根似有似無的白毛了。
可是他眼神兇煞的很,鬼看了都要怕。
老頭兒見“李王牛”求饒,根本沒有任何同情,甩出一張浸了狗血的魚網(wǎng)纏住李王牛。
說來也怪,那李王牛被魚網(wǎng)纏住,渾身立即稀溜溜冒起白煙,接著就跟一灘死肉軟下去了。
咯咯。
竟然從李王牛嘴里跳出一只賴皮蛤蟆。
那賴皮蛤蟆更怪,竟然是三只腳。
村里人頓時嘩然,原來是一只蛤蟆精啊!
李王牛是被一只蛤蟆精給害的!
“三的腳蛤蟆老死不死成精害人,呸牲畜。”
老頭子罵罵咧咧,一把抓起那三角蛤蟆,一股腦塞進了妖后淡然葫蘆里。
然后再貼上一張黃符,就算沒動靜了。
這一氣呵成的操作,把我看的目瞪口呆。
這時候,我望著剛剛樹動的地方,已經(jīng)風平浪靜了,好似剛剛從來發(fā)生過什么一樣。
那個本領奇大的老頭兒深深朝著那片林子看了一眼。
我從他眼中讀出了恐懼,敬畏,凝重。
徐先生虛弱的爬起來,看到眼前這老頭子,竟然沒有露出吃驚之色。
“看什么看,徐老奴,今天我是給小姐討公道來的。”
老頭兒瞪了一眼徐先生,罵罵咧咧,又看向我爸。
“吳天峰,小姐當初撞了迷嫁到你家,今天說什么我也要帶小姐回去。”
老頭兒的口氣大有一種我爸不答應就滅了我爸的沖動。
然而我爸神色平靜的說,云釵起陰了。
老頭兒眼皮子一跳,臉色氣地通紅,有很快垂淡,最后瞪了我爸一眼,獨自喃喃。
“先把棘手事兒辦咯,再說這事!”
村長小心翼翼上前,問:“幾位仙兒,這石馬現(xiàn)在還架不架進去了?”
老頭兒瞪眼圓睜“不想死就留在這里,陰仙兒誰也惹不起!”
村長被嚇到了,連忙帶著人把石馬馱仙抬進祖祠。
說來奇怪,現(xiàn)在這八抬大轎居然輕飄飄的,一下子就抬起來了。
石馬馱仙進了祖祠受到香火,也算是讓眾人松了一口氣。
我爸道:“陰仙兒還在,看來是出了什么事壓住了陰仙,被這蛤蟆精扯了道道,可惜斷了條人命,現(xiàn)在這個時候出血光真是雪上加霜。”
我抬頭問虛弱的徐先生,這蛤蟆精是什么?
徐先生慈愛的看著我說。這世上精靈古怪,魑魅魍魎奇多,能出馬的少之又少噢,能修成巫的更少,至于陰仙兒那是鳳毛麟角咯。
村頭的那老榕樹八百年,都成不了精兒,那陰仙還是因為我媽引來的“外廟和尚”。
就是出馬仙,也有專害活人的嘞。
而這種蛤蟆精,出身鬼祟,多是精害兒。
我半只半解的點頭。
那老頭兒瞥向我,聲音沙啞又狠狠,冷哼。“吳家倒是出了個苗子,雖說你是小姐的肉,但老子不認你這個人!”
徐先生笑罵:“老麻駝子你命賤滴東西,真當?shù)米约喝松先丝撇黄疬@瞧不起不那。”
因為這句話,我差點噗嗤笑出了聲。
馬駝子瞪眼“哼!命再賤也是小姐的,輪不著你一個幺幺訓!”
一口一個小姐,說到我心窩子里去了,我媽應該是一個大家閨秀。
怎么就……
我想起我媽那個恐怖樣子,就心里痛的慌。
我現(xiàn)在知道,我爸,徐先生,還有麻駝子,都是手頭有家伙有本事的人。
我爸明顯是要差上幾籌。
至于徐先生和麻駝子,似乎麻駝子還要更厲害點。
麻駝子都這么厲害。
那我媽當年又有多么風光。
大家閨秀,貴為小姐,又怎么會嫁給我爸?
為什么要穿大紅鳳袍這種犯死人忌的衣服下葬。
還有,我媽的命格,我的命格又是什么?
這些都不知曉。
“小姐咯?”麻駝子逼問。
徐先生道,在屋里躺著,我在那布了三陽開鏡的局。
“三陽開鏡……”
麻駝子嘀咕,不置可否,放他這種脾氣上那就是認可了。
正當眾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
突然從山下傳來催命般的呼喊聲,老老少少都急忙看過去。
一個村婦急急忙忙跑上來,臉色大變,丟了魂一樣的。
村長瞪著眼焦急問,劉三嫂,干啥這么著急,不是讓你千萬別出門嘛?
劉三嫂嚇壞了道,兩手揮舞。
“村長誒,俺原來也是在屋里貓著沒敢出來,但是實在是架不住外邊的動靜,就是你們那個小屋,傳來說不清的動靜,我出門去看,發(fā)現(xiàn)有人影在那門口走動!”
“俺一開始以為是你們,直到我看見那人腳離地少說也有七八寸,我嚇得趕緊來找你們嘛!”
劉三嫂這一串話,著實把我和眾人震住了。
我嚇到了,有臟東西,就在我媽屋外!
“麻駝子,你本事大你拿主意。”徐先生即便是臉色煞白脫虛,也儒雅一笑,溫閑隨和。
馬駝子,沉哼“吳小兒,你跟我走”
說罷,麻駝子領著一幫子人往山下去。
我正要跟上,徐先生忽然拉住我的手,瞇眼一笑。
“娃兒,你跟著我。”
我看見隊伍很快走遠,于是點頭。
徐先生拉著我的手,往山下慢悠悠走,我也不知道徐先生這是要什么。
走啦半里路,徐先生問我,“娃兒,是誰告訴你有死人?”
我搖搖頭,當時我只聽見了那聲音根本不知道是誰?
徐先生瞇眼笑,就是看不穿。
“那娃兒,那陰風是誰起的?”
這問我的糊里糊涂的,噢我突然想到了,是李王牛要襲擊我的時候起的那陣風!
徐先生手攥緊了一些,他笑說,不是那陣陰風助陣,那麻駝子個王八蓋子哪有那么容易制服三腳蛤蟆。
我問他,那陰風到底是什么?
徐先生盯著我,一直在笑,避開這個話題。“走,去見你娘。”
好家伙,又賣關子,我額線一黑。
徐先生大笑起來,拉著我下山。
回到村里。
那榕樹樁還在冒血泡,村長擔心鬧鬼,問怎么辦。
麻駝子說,怎么辦?你事后在這搭臺請個班子,大戲唱三天,不能斷,就會這么相安無事過去了。
說完,麻駝子邪森森回頭看著村長說,那得看有沒有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