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泥猴,走路咋不看道,這么好的桶別給我踢壞了。”
聽見動靜,彭天榮馬上跑到院子里,心疼的將水桶扶起來,借著燈光看了一圈,還好沒被踢壞。
這哐當聲卻打在了彭山海的心頭上,他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法子,“我有個好辦法,大家聽一聽。”
彭山海將自己的主意說了,大家聽了現(xiàn)場安靜了一會,還是王超一馬當先的說,“誒呀,你這辦法真好!我看就這么干!”
“大家伙覺得呢?要是可行,咱們就計劃一下。”彭山海問大家的意見。
大家也反應(yīng)過來了,細想一下,還真別說,這個辦法好,絕對能震懾那些還想琢磨更大便宜的人家,“山海這個主意不錯,我看行,我看就這么干。”
“嘿,李老三,你不怕你媳婦不讓你上床呀!”旁邊一個后生笑話李老三,他在家就是個耙耳朵,最怕老婆。
“這是大事,我媳婦明事理肯定能同意,你別這挑破離間!”李老三不高興的說道,他哪里是怕老婆,而是心疼老婆,這家里小事女人做主怎么了。
“大家伙有其他的意見嗎?如果沒有意見,就造我說得準備起來?”別說,跟著林安童一段時間,彭山海身上也漸漸有了變化,起碼在這么多人面前不在怯場,甚至能獨當一面。從前的他這樣的青壯年的會,他多半都是在人群里,點到名字,才發(fā)言,一般都不發(fā)表自己的意見。
“成,我們沒意見,就照這個干!”
大家伙一致支持彭山海的這個想法,有了主意,大家就把方案落下來了,今天在場的,明天統(tǒng)統(tǒng)都會去村口唯一一個還冒水的井邊,帶上自家的桶,準備來一場聲勢浩大的砸桶!
事情是定下來了,大家也就散了去,再不散彭老爹的眼神能把他們給吃了!
不過大家還真是想當然了,覺著這是大事,家里的媳婦肯定能聲明大義的支持他們,可剛張口,不是被瞪了一個白眼,就是吃了個閉門羹。
就連彭山海跟媳婦戴麗梅開口,說明天要砸了她的陪嫁水桶,好脾氣的戴麗梅都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拖了褂子,上傳蓋上被子,就留了個背影給他。
“媳婦,你生氣了?咱們這也不是沒辦法嗎?要是再不搬,我們還得在這里吃幾年的苦,你想想小卓,鐵梨溝多難娶媳婦呀。”
彭山海試圖過去摸媳婦,結(jié)果戴麗梅反手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想什么辦法不好?非要砸咱們家的桶,那可是我的陪嫁。”
“我知道是你的陪嫁,等咱們?nèi)兆雍眠^了,我給你置辦一個更好的桶!”彭山海哄著道。
“我要更好的桶來干啥,這可是我爹媽給我準備的桶,用了這么多年,你就舍得給砸了?”戴麗梅帶著哭腔問,她不是舍不得東西的人,但是這桶對她來說意義不一般。
十里八鄉(xiāng)吃水都困難,這邊婚嫁習(xí)俗便是新嫁娘的嫁妝里一定得置辦一對好的水桶,彭山海奶奶的陪嫁水桶是一對木桶,雖然早已棄用,但從彭山海記事起,每隔三五年,父親還會刷上一道桐油養(yǎng)護。母親的陪嫁水桶是一對鍍鋅鐵皮桶,服役幾十年,水桶鍍鋅層早已脫落,變得銹跡斑斑。
而妻子戴麗梅的的陪嫁水桶是一對鋁桶,光亮耐用,但使用10多年后,水桶也被磕碰出幾道凹痕。
“你別哭呀,我跟我娘商量商量,我明天挑她那個水桶去抬水去!”
見妻子是真的難過,彭山海妥協(xié)了,想著出門去找母親,問問能不能把她壓箱底的水桶找出來用。
他正要開門,突然就聽見戴麗梅喊他,“回來!”
“怎么了?”彭山?;仡^看她。
“媽的水桶寶貝著呢,這些年都不讓用了,你還想去把她桶給砸了,不是挖她的心么,本來因為香云的事情,她這兩天身子骨又不利索了。行了,我的桶就我的桶吧,我真是欠你們彭家的。”
戴麗梅到底還是松口了,彭山海回頭,關(guān)上門,坐在床邊,輕拍妻子的肩膀,“麗梅,是我沒用,沒法子讓家里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還要砸了你的嫁妝桶。”
“說這話干嘛,挖我心呢?”戴麗梅悶悶的說道,丈夫的不容易她怎么會不知道,一家的生計都在他的肩膀上,家里沒啥來錢的路子,用錢的地方又多,他也苦。
“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咱們家都不容易呀。”彭山海拍拍妻子的肩膀,多的甜話他說不來,只能用這樣樸實的方式,讓妻子知道他是心疼她的。
“睡吧,明天還得干仗去呢!”
彭山海爬上床,進了被窩,從后面擁抱這妻子,兩人在安靜的范圍里,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彭山海就醒了,醒來的時候戴麗梅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他起來去屋外,才發(fā)現(xiàn)她正在院子里擦她的桶呢,上面的銹跡被擦的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我會小心點的,爭取讓桶還能用。”
彭山海拿著桶出去的時候,回頭跟妻子輕聲說了句。
可他注定是要食言了,到了井口,看大家伙萎靡不振的樣子,甚至有些臉上還掛了彩,但每個人都帶著桶了。
彭山??创蠹叶甲⒁曋约海闷鹗种械谋鈸?,重重的敲在了桶上,“還抬什么水,咱們就應(yīng)該把桶砸了,憑什么咱們鐵梨溝就要過這樣的日子,十里八鄉(xiāng)還有哪個村跟我村一樣吃水困難!這井水已經(jīng)不出水了,又要去山下?lián)?,大家還想過這樣的日子嗎!”
隨著彭山海的話,大家一齊出聲,整齊的聲音震耳欲聾,“不想,這日子我們都過夠了!”
大家齊齊的將扁擔敲在桶上,這聲音在小小的山谷里更是震人發(fā)聵!
哐哐哐,鐵桶被敲響的聲音伴隨著間歇的哭聲,響徹整個小村落,這聲音不僅是到了人的耳朵里,更是砸在了人心里。
林安童是后來才知道大家伙有砸桶的計劃,等他趕過來的時候,桶已經(jīng)砸了,地面上躺著是有些干癟的桶,而站在村頭屋子角的婦女們都在捂著嘴小聲的哭。
“大家伙,別砸了,這都是大家吃水的家伙事!別砸了!”
“林同志,你別攔著我們,我們今天不砸這桶,這輩子估計就是只能過吃著泥腥,一年有半年斷水的日子,地里怎么剖食也只能混個肚子飽,這樣的日子我們過夠了。”
彭成功的聲音仿佛是吼出來的,他的聲音一出,各種附和他的聲音響徹周圍。
鐵梨溝的百姓,在今天用砸桶的方式表達了向往新生的決心!村里觀望的人也見到了大家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