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銀瞳的恐懼

百草堂書房內(nèi)

銀瞳翻著書籍，不停的吸收新知識，它快把林憐留下的醫(yī)書和其他書籍都看完了，開始明白為什么在林憐的記憶中，有書中自有黃金屋一說。這些書的內(nèi)容多與醫(yī)術有關，銀瞳看完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每看一遍，都有新的感悟。

銀瞳沒想到，堂堂一只狐貍，對書，尤其醫(yī)書能那么癡迷?？上О?，百草堂依然無人問津，它總不能隨便抓一個路人逼迫他讓自己醫(yī)治，也不能詛咒發(fā)生一場瘟疫來讓它有用武之地。銀瞳唯一能做的，就是從醫(yī)書內(nèi)一番再翻，將不明白的都看明白了，有時候它看一次就明白，有時候要看幾次才能明白，不過看幾次又有什么關系，它終究明白就夠了，

“要是有傷患肯讓我治就好了。”

銀瞳嘆了一口氣，繼續(xù)翻書。它翻得小心翼翼，生怕把書給翻壞了。它記得這些書籍除了各別是孤本外，還有一個共同點，都要花銀子買的，或著是有銀子都未必買得到。而它，最缺的就是銀子。從狐身轉人身至今，它都自給自足，還沒花過一錢呢。

銀瞳翻著書，漸漸走神，它不是不想去市集，而是每每想到市集有這么多人，如果有一人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只狐貍……銀瞳心中恐懼不愿再想，等再過一陣子，自己習慣當人了，再去吧。否則它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說錯那一句話，而露出了狐貍破綻。銀瞳聞聞自己，總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和普通人不一樣，多了一個狐貍騷味。明天就去采一些花來，勤了泡澡，掩蓋這股味道。銀瞳重重點頭，它必須好好保護這具來得不易的身軀，不只要泡花澡，還得泡藥澡滋養(yǎng)。

銀瞳突發(fā)奇想，看來還得要做個針包掛在身上，若忘記了就捏捏針包，讓刺痛提醒自己是人不是狐，時刻記得自己言行舉止必須像個人，主意一出，銀瞳再次重重點頭，沒想到自己的狐貍腦袋也可以想出這么好的主意……它望向自己的雙手，十指尖尖，纖細白嫩而靈活，驚嘆自己狐貍爪子也會做精細的活，林憐真是一個好皮相。銀瞳似乎沒察覺它的主意有多餿，即然忘了，還會記得捏針包？

想起林憐，銀瞳有些后悔，有些哀傷，有些遺憾，它好想她。銀瞳嘆氣，它開始懂了，原來活著不只是開心或不開心，生氣或不生氣，人的情緒分很多種。要是自己當時挖開心，剖開一半給她，說不定就能凝聚她消散的三魂七魄，修復她病弱的身軀。只不過，這么做的話，自己恐怕也會只剩下半條命吧，若半條命能換得一條命，還是值得的吧？！銀瞳想著生生剖開心，不由自己的寒栗渾身一陣顫抖，這該有多疼。銀瞳這次重重搖頭，不行！

而且若真的這么做了，姥姥口中的天道肯定不會放過它。說不定它還沒有將心剖開，天道已經(jīng)引來天雷將它劈死，或引來天火將它燒死，別說救人，它也得陪林憐殞落，早就煙消云散，它可是很惜命的。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它這成了精的狐貍。

銀瞳突然全身微微顫抖，天道，天道，姥姥口里的天道是什么，長什么樣子？三頭六臂？比山還高的巨人？銀瞳不知道，銀瞳只知道，天道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沒有人可以騙過天道，沒有人可以逃過天道的眼睛。想到這，銀瞳再次顫抖，這次抖動的幅度更大了，銀瞳悄悄從書里窺視四周，天道不會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它借用林憐身體復生，打破了人間規(guī)矩呢？

銀瞳的表情精彩的變化著，旁邊趴著一只小狐貍，正抬頭看它，明亮的眼睛有著崇拜與迷戀，這是對強者的迷戀，還有對銀狐一族從骨子里的臣服。銀瞳是在山林摘藥時將它受傷的小狐貍撿回來的，就像當年林憐撿它回來一樣。不過銀瞳早就打定主義，等小狐貍的傷養(yǎng)好了，就把它丟回山林去，從哪里來，滾回哪里去。銀瞳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是山林來的，至今還沒有滾回去呢。

“看什么看？”銀瞳心虛的瞄了小狐貍一眼，正好發(fā)現(xiàn)小狐貍在看它。它掩蓋尷尬，氣呼呼的對小狐貍說：“傷好了過兩天我就把你送回林子去。”

銀瞳一人一狐，不，兩狐互相瞪著，銀瞳越瞪越兇，還哼了一聲。隨著銀瞳的一聲哼，小狐貍受驚似的縮一縮脖子，眼睛蓄水寫滿委屈，將頭埋在它肥短的狐貍爪子里，那樣子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銀瞳心中一緊，柔聲道：“你屬于山林，那邊才是你的歸屬。”說完銀瞳一愣，它分不出這話是林憐說的，還是它說的，它也漸漸分不清，自己是林憐，還是銀瞳。

銀瞳狠心不再理小狐貍，強自收斂心緒繼續(xù)翻看著手上的書。小狐貍帶著淚光走到銀瞳腳邊，磨蹭著她，盡顯親昵。銀瞳嫌棄的輕輕踢開了小狐貍，放下醫(yī)書，拿起針套，取出一針，攤放著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右手下針，自己練習起來。練完左手，再左右替換。小狐貍趁銀瞳不注意，又悄悄的貼上它的腳邊，把頭放在銀瞳鞋尖上，合上眼睛打盹。

銀瞳并不知，命運的巨輪正在牽引，將改變它狐生的人一一帶到它的身邊，它精彩的一生，即將隨著那人的到來，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