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招搖山。
“在哪里?說出來,留你一條全尸。”
漆黑的夜色中,一個眼神冷厲的黑袍少年冷冷對倒在自己腳下的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問道。少年身旁站著兩個同樣穿黑袍戴著銀質面罩的人,他們眼神敬畏地看著折磨腳下的受刑者的少年。
受刑者劇烈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道:“無論你是什么人,你別妄想我會告訴你了。”
少年冷然笑道:“黎輔,你若是不說,也許你的夫人會說,或是你的女兒也會說。”
“不!”受刑者驚恐地叫道:“求你,求你別傷害他們……”
少年慢慢蹲下身,伸手捏住倒在地上的人的下巴,迫使對方將那張被打的殘破不堪的臉對著自己,冷酷地說到:“你們偷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釋放出了魔鬼,卻妄想控制它。你以為它是有求必應的神靈嗎?九苗,會因此遭受滅頂之災。”
受刑者渾身顫抖起來,顯然被少年的話嚇住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好,我說,如果你能保證不傷害我的家人的話……”
少年冷冷說道:“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黎輔恐懼地看了一眼少年和他身旁沉默的兩個黑袍人,突然大哭著以頭頓地,哀泣道:“我說……他在我們少宗主身上。”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任宗皇?她在哪里?”
“他在……”黎輔顫抖著開口道。
少年轉身對兩個隨從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你說過…你說過,饒恕我的家人……”身后傳來沙啞顫抖的懇求聲。
少年轉身木然看了對方一眼,他身體周圍夜色中黑色氣體悄然凝聚,他冷笑道:“當然,我饒恕你的家人……”說著他漠然打了個響指,刃狀的、仿佛實質般的黑氣驟然斬落。
“七……七殺令,你是……”可悲的受刑者驚呼出人生中最后一句話,接著慘叫聲戛然而止。
“我說過饒恕你的家人,但沒說要饒恕你。”怪異的黑色氣刃激起的沙塵消失后,少年陰測測說道。
一所朱紅色的格扇窗欞下,庭院中綠意盎盎然。
天稷單膝跪在內殿門外面,手舉著一枚紅色的匣子,低聲說道:“在下天家執(zhí)事天稷,恭賀苗麗小姐十六歲芳辰。”
這個叫天稷的少年的容貌難超中人之上。他的身材不夠高,體型略顯消瘦,盡管肩膀很寬,但他的腿按一般身材比例來說有些短。他的臉也不夠英俊,缺少靈氣,比俊秀粗獷,比英武黯淡。他自認為相貌上的天賦不高,造物者的公平在于,一座簡陋的茅屋里必然陳設的是簡陋的家具。平淡的外貌下必然是平庸的智力。他同樣智商平平,毫無可以驕傲地資本。
更可悲的是,他身處在一個被稱為神墟的神話世界,這里,是術士用幻術建造的世界。自己的父親是九黎宗皇家族的執(zhí)事,所謂執(zhí)事是沒有術法的凡人為了交換力量,充當了術士在神墟里的雜役。他們沒有自由,世代為術士家族服務。
說白了,他們是奴仆!
今天下午他又遭受到一次新的打擊,他一直暗戀著的姑娘已經被許給了人家,是黎祿一族少族長,帥哥苗距。
盡管他心中隱隱作痛,但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苗麗是苗輔一族的大小姐,苗距是九族之一的少族長,皆是身份顯赫,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自己只是一個執(zhí)事,如何去爭。盡管這樣想,但心中仍是不平,今天是苗麗的生日,他竟擅做主張,來到了苗麗府邸祝壽。當他聽到門內隱隱約約的歡聲笑語時,心中有些后悔,但仍然硬著頭皮通稟了一聲。
他喊完屋子里寂然無聲,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只見當先一名英俊的年輕術士,神清冷淡,他是黎祿一族少族長,苗距。他身后跟著自己的弟弟苗昆。還有一干年輕少年。皆是九黎族中身份顯貴的貴族術士。
這些少年身后則是一名身姿魅惑的女子,一頭濃密長發(fā)垂直落下,直垂腰線以下,微微上翹的眼角極其嫵媚,精致的瓜子臉流露出一種挑逗的意味。她身穿一件黑色長裙,勾勒出一副美妙身材。這就是苗麗。
苗麗身后則是一個嬌小纖細的女孩,五官精致,水靈靈的大眼睛,櫻口瓊鼻,身穿一身白色的百褶裙,給人一種小女孩的青春感覺。這是苗可心,黎文族長的女兒。
天稷高舉禮盒祝道:“惟愿苗麗小姐福壽康寧,永如今昔。”
苗麗上前,纖纖素手打開禮盒,鄙夷道:“這是什么丑東西?你怎么敢給我送這樣的便宜貨?”
盒子里靜靜躺著一件純黑古物,是他義姐送給他的,這個古物像是個玉璽,一只色作純黑的龍盤在一塊方正古樸的方塊上,這只龍張牙舞爪,昂起的頭竟有傲天之勢。這方玉璽一角崩壞了,用一塊紫色金屬鑲嵌,方璽下刻著八個字“圣人之要,四方來效”。這是他打算送個這個貴胄女孩的禮物。
聞言天稷臉色慘白,沒想到苗麗毫不猶豫拒絕了他。他確實是囊中羞澀,買不起更好的禮物。
突然天稷臉上一痛,周圍的女孩都尖叫一聲避開了。原來苗距倏然上前掌篐了他一個耳光。
“執(zhí)事之子,給我滾開。這是我們世代相傳的土地,你想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苗距惡狠狠地說道,他的臉上毫不隱藏的擺著著挑釁與惡意。
天稷只覺得熱血上沖,臉漲的通紅,他瞬間想撲上去和對方扭打在一起,但還是強壓下怒火,因為在神墟里,執(zhí)事是不能忤逆術士的,即便是對方要殺死自己!
他單膝跪下,表示謝罪,說道:“在下知錯了,不該擅闖苗麗小姐府邸,請閣下恕罪。”
苗距哈哈大笑,但是并不就此罷手,這個惡少裝腔作勢地咳嗽一聲,一口痰吐在天稷臉上。
恥莫大焉!
天稷暴怒而起,和對方瞬間扭打在一起。
對方鐵鉗一樣的手緊緊扼住天稷的脖子將他壓在地上,他拼命掙扎,就像被鐵叉釘住的魚一樣狼狽。圍觀的少年術士們爆發(fā)出幸災樂禍的噓聲,天稷看到了苗距潮紅的、得意的神色和苗麗憐憫輕蔑的面孔。天稷爬起來破口大罵道:“渾蛋,渾蛋。”
苗距眼睛中閃過一絲狂怒與仇恨交織的神色,他狂暴地抄起天稷掉落在地上的紅木盒子沖了上來對著天稷劈頭蓋臉的打下去。
血順著天稷的額頭汩汩流下,滴在禮盒散落出的的龍璽上面,他勃然大怒,隨手將龍璽甩出去,踴身上前和苗距廝打在一起。庭院頓時大亂。被甩到一旁的鋼鐵玉璽上浸上了天稷的鮮血,盤龍眼睛中紅色晶狀體詭異地閃了一下光芒。
當天稷滿頭是血的再次被打趴下時,他體會到的不是憤怒與恐懼,竟然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羞愧和恥辱。這種恥辱是如此苦澀,像群蟻一樣噬咬著他的心,他猛地抬起頭,看到苗麗輕蔑憐憫的神色,她俏麗的眼睛微睨,櫻桃小嘴冷然的抿著,仿佛在看一個惡心新奇的怪物似的。他頹然放棄抵抗,被一種羞愧感所征服。
他頹然再次單膝跪下,垂頭讓對方將手放在自己頭上,猶如主人將手放在狗的頭上。
“好一條忠犬。你就該如此,匍匐在我們之下,謝恩祈憐。”苗距哈哈大笑道,他身側的惡少們也哄然大笑。幾人轉身回到殿內。那名叫苗可心的小蘿莉回頭看了天稷一眼,似有不忍之色,但還是跟著自己的朋友們走進了內殿。
天稷面對空蕩蕩的庭院,面如死灰,一言不發(fā)。少年術士們都有說有笑的離開了,只有他仍然單膝跪在地上,仿佛一座雕塑。他連動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一動痛苦的回憶就會洶涌的沖擊他的大腦。臉上的血已經干凝了,他不覺得痛,因為心已經麻木了。
最后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苗麗府中,手里仍然痙攣的抓著那只被雕刻成盤龍形狀的古物。
他并非單純善良的少年,構成他執(zhí)事生涯的過早的野心、虛榮和難以自制的仇恨。在被術士貴族奴役的混亂生活中。那雙被強烈自私的復仇欲望玷污的、見過太多的奚落和惡意的眼睛,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會有如此強烈的惡意與殘忍,為什么?為什么自己要忍受這樣的恥辱?為什么當一個術士出現時自己就要恭順的跪下,等待對方允許自己起身的賞賜?
王八蛋,你們憑什么?
他咬牙切齒詛咒般地對發(fā)狠般對自己說道:“我天生就是個奴仆,我天生就要受到如此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