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魂天地命,胎光、爽靈和幽精。
應(yīng)神而稱,又叫陽神、陰神和元神,各主不同。
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守其中。
西廂房觀靈第一年,我就問過爺爺關(guān)于這方面的事情,他也做出過相關(guān)的解釋。
天魂和地魂,各自代表著陽識和陰識。
脫身游走,行蹤不定。
比如有些時候,我們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又比如有些人,平生從未有過交集,卻是一見如故,如久逢的老友。
那并非錯覺,而是因為胎光的游蕩。
曾去過某地,也曾結(jié)識過某人,留下了淺薄的感識。
這種游蕩絕非不務(wù)正業(yè),貪戀山水。
而是為了將種種見聞,反饋給駐留人身的幽精,在潛意識當(dāng)中留下烙印。
從而激發(fā)人的好強之心和探索之欲,給予己身奮發(fā)向上的動力。
而爽靈的游蕩,則在于發(fā)夢。
可以這樣說,人做的每一場夢,都是地魂的所見、所聞、所經(jīng)。
它的游蕩同樣有無可替代的作用,反饋回的信息更是至關(guān)重要。
會給幽精刻下不可逾越的底線,時時刻刻提醒己身,不要以身犯險。
比如人生來畏懼鬼神,便是來自爽靈的警告。
當(dāng)然,長期游蕩在外,兩魂難免會遇到麻煩或者遭遇不測。
與駐留人身的命魂感應(yīng)切斷,便會給身體帶來各種各樣的負(fù)面反應(yīng)。
而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丟魂。
輕者,會受到驚嚇,染上不大不小的奇病怪疾。
可以通過叫魂、招魂的方式重新建立聯(lián)系。
重者,便永遠(yuǎn)斷了感應(yīng),給人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生活中最常見的,有植物人、有失憶者、有癡呆者,甚至是精神分裂。
這些,都是天地二魂遭殃受損的外在表現(xiàn)。
既然是三魂,自然便會有強弱之分。
這也是為什么有的人愚鈍不明,卻長命百歲;
有的人身體孱弱,卻聰慧絕頂;
還有的人能力超群,偏偏又自甘墮落。
無他,皆因某一魂,過于強勢的原因。
兩魂并起者,無一例外會成為相關(guān)領(lǐng)域內(nèi)的佼佼者。
哪怕是犯罪,也會成為臭名遠(yuǎn)揚、言之色變的極品人渣。
至于三魂皆壯、齊頭并進(jìn)者,古往今來寥寥無幾。
但他們每一人,都會流芳百世,成為代代誦揚的傳說。
有的成為開山之祖,有的成為立教之主,還有的與天地爭斗,成為了開國之君。
這便是人杰!
這便是三魂之功!
繼往圣之絕學(xué),開萬世之太平!
總而言之,三魂與生俱來,缺一不可。
相生相克,又相輔相成。
相對來說,命魂似乎更為重要一些。
因為一旦它缺失了,人的生命也就進(jìn)入了倒計時。
爺爺經(jīng)常跟我說,死亡從來都不是戛然頓止的,而是一個過程。
不管這個過程是慢還是快,一定是從命魂開始的。
命魂離身之后,天地二魂皆會有所感應(yīng)。
若無損傷,會拼盡全力將離身的命魂趕回己身。
而后以燃燒三魂的代價,爭取最后的喘息之機(jī)。
這種情況,又被人們稱之為回光返照。
當(dāng)三魂燃燒殆盡,不足以再做支撐的時候,便會各去歸處。
胎光登天路,爽靈下地府,幽精飄蕩在墳?zāi)贡P旋不散。
一直到七七之后投胎轉(zhuǎn)世,三魂才會再聚首。
可以這樣說,胎光、爽靈和幽精,在人的一生中只會聚合兩次。
一次,是在母親腹中凝結(jié)成胎時。
另一次,是油盡燈枯回光返照時。
一頭一尾,中間不管人生路有多長,都始終處于分離的狀態(tài)。
命魂長踞人身,統(tǒng)領(lǐng)七魄主導(dǎo)的人的行動和感識。
只有它,是能被人所看到的。
影子,便是它外在的顯化。
而如果影子不見了,也就意味著命魂丟了。
就像現(xiàn)在的石重樓!
白燈籠的光芒不是很盛,卻足以讓人借之窺物。
更何況,我還有雙常人所不具備的靈眸。
因此我看的很清楚,在石重樓的身后,是沒有影子的。
反倒是被馭靈決控制的谷雨,呈現(xiàn)著命魂外在的顯化。
這讓我覺得困惑,也讓我覺得慶幸。
困惑是因為影子,谷雨明明已經(jīng)身陷桃花煞,成為了陶然居風(fēng)水局的陣眼,怎么可能還會存在影子呢?
要知道,我在她漂亮的皮囊下面,看到的可是一具紅粉骷髏。
沉淪欲海,索精害命,百世不得輪回。
這種行走的邪物,怎么可能會有影子?
如果不是深藏至陰的楸樹林,有著層層桃花煞庇護(hù),她早就應(yīng)該被天雷劈死了。
而慶幸,同樣也是因為影子。
這說明谷雨還有被挽救的希望,若能將其與陶然居做出分割,并洗盡一身的幽煞之氣,仍然存在還陽于世的可能。
思來想去,我暫時只能想到一點。
在這具欲求不滿的身軀中,還藏有一絲執(zhí)著的求生之念。
或是,還存有丁點兒的良知。
就像剛才,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一樣。
“你不是走了嗎,為什么還要回來?”
當(dāng)然,這更可能是受到了本能的驅(qū)使。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萬靈之首的人?
不管是哪種,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石重樓說,不行。
我說,行!
但具體能不能在破掉桃花煞的同時保住谷雨,就只能看造化了。
有些事情若是已經(jīng)注定,我也無法逆天改命。
“不見,不見,你愣著干啥呢?”
長吁短嘆的時候,石重樓過來推了推我。
看到他的雙眼,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赤紅。
眼白如雪,瞳黑似墨;一瞳雙色,涇渭分明。
這表示,天地二魂已經(jīng)回歸。
然而當(dāng)中卻不見靈光,只有陰郁淤積,說明就連胎光和爽靈,都沒能把幽精給帶回到身體當(dāng)中。
這孫子,怕是等不到天亮了!
心中嘆息,我搖頭開了口。
“我在等。”
“等什么?”
石重樓說著,提了提大花褲衩子。
同時雙腿外擺,仿佛扯到了蛋一樣。
他這副樣子,看得我牙根癢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自然不會再用好話回應(yīng)。
“還能等什么,等你什么時候死。”
我草……
石重樓像是被踩了尾巴,頓時一個激靈。
“不見,我承認(rèn),剛才確實是我的錯。不應(yīng)該一個人吃獨食爽九次的,應(yīng)該我八你一,對此我深表遺憾的同時,也向你表達(dá)誠摯的歉意。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咒我啊?而且就算是死,也得先讓我體驗體驗長毛的感覺吧?”
“你……”
我直接被氣笑了,手指著石重樓的腦門哆嗦半天,最終還是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沒點明影子的事情。
“不見,你怎么了,說話啊?”
石重樓面露疑惑,一副委屈不解的樣子。
“以后,以后要么你當(dāng)個啞巴,要么我裝聾子,自己琢磨去吧。”
扔下一句話,我將目光再度放到了緊閉的大門上。
膳!
食!
兩個灰中帶著隱隱熒光的大字,雕刻在兩扇門上。
看清之后,我不由的倒吸口冷氣。
“這他娘的,用的是骨粉啊。”
我絕對不會看錯,這兩個字就是用骨粉寫出來的。
而且,是人骨。
骨色灰白,其中磷磷泛綠,被燈籠的慘白之光籠罩,透著說不出的邪性。
而這,也是讓我收回了邁出的腳步。
白燈籠,可是很有講究的。
黃泉路的入口,小鬼口中銜的就是這玩意兒,旨在為亡魂指引。
而膳食兩字,不言自明,這座宅院就是林語堂的后廚。
將兩者結(jié)合起來,便能窺見煞靈的兩種真意了。
一種,只要吃了這里的飯,那就等著上黃泉路吧。
第二種,這里的飯菜,本就是專門給死人準(zhǔn)備的。
但我,卻在轉(zhuǎn)念間想到了第三種。
在這里做飯的人,會不會全是類似石重樓父親那樣的行尸走肉?
“是不是,看看便知。”
想到此,我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
將再度蓄積滿的內(nèi)力灌入雙眼的同時,也側(cè)耳傾聽著、也聳鼻細(xì)嗅著。
我聞到了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以這座宅院為中心,向著四周擴(kuò)散。
我聽見了讓人悚然的剁砍聲,如同一圈圈漣漪,向外滌蕩著。
現(xiàn)在,我要看,我要看這座宅院。
看這座宅院當(dāng)中,到底隱藏著什么。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才剛剛睜開眼睛,我便有了種窒息感。
一顆心,更是如同擂響的戰(zhàn)鼓,咚咚的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