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臉色一沉:“小神仙,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
我見他眼中陡然增了一分戾色,與先前畏畏縮縮的模樣判若兩人,更堅定了心中猜想:“纏著你的東西,不是鬼。今晚這一劫,你算是躲過去了,但我不保證,它不會卷土重來。”
老金見我目光咄咄,終于服軟,嘆息道:“好吧,我確實殺生了。不過不是人,是只貓。”
“貓?”
我眉頭都快擰一塊兒去了。
老金點點頭:“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天我遇見的事,太邪乎了,我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
原來那天老金勘察完工地,并沒有馬上離開。
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嘴里像是叼著什么東西,突然閃出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只白貓有鴛鴦眼,一只濁黃、一只幽藍,慵懶地趴在假山上,悠閑地搖著尾巴。
那舉止、那神態(tài),就仿佛橫陳的美人兒,在撩撥他過去。
老金對貓沒興趣,他不變態(tài);但對它嘴里叼的東西很感興趣。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塊上乘的美玉。
雖然一只貓叼著一枚玉,畫面很詭異,但愛財之心占了上風,老金當時就想據(jù)為己有。
一人一貓,在中央公園展開了激烈追逐。白貓好像成心要戲耍老金,嘴里始終叼著那枚玉佩,幾次見他追不上,故意停下來等他;看看老金挨近了,又喵嗚叫著,飛快地溜走。
老金被白貓逗得筋疲力盡,火氣也蹭蹭地上來了。
再次追上白貓,趁其不備,老金直接掄起一腳,照著貓頭用力踢去。
不想白貓似乎就沒想過躲這一腳,被老金結(jié)結(jié)實實踢中,悶哼一聲,身子像皮球一樣橫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假山上,頓時血流如注,頃刻間,將假山和假山下的池水染紅。
老金從沒見過一只貓會流那么多的血,簡直比人的都多,一下子慌了神。
好在四下無人,他趕緊拔出貓嘴里的玉佩,揣進兜里,就近挖了個坑,把白貓埋進去。
奇怪的是,剛把白貓埋好,假山上和水池里的血,就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嚇壞了,扭頭就跑。
之后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老金說完,指認了埋尸的地點——是我之前發(fā)現(xiàn)煞氣的刨坑。
本以為是埋鎮(zhèn)物的,沒想到是埋白貓尸體的。
我不知道老金的話里有沒有夸大或者說謊的嫌疑,如果是真的,那就有點麻煩了。
見我沉默不語,老金小心試探道:“小神仙,不過是只貓而已,應該不嚴重吧?”
“很嚴重。”我搖搖頭,“如果你沒騙我,那那天你遇到的,是白虎銜尸。”
“白虎銜尸?”
我點點頭:“風水中有很多意象上的解讀。貓像虎,所以白貓就是白虎;玉佩雕的是美人,美人飛升,那貓叼來的,就只是個軀殼,也就是尸體。白虎銜尸在陰宅風水中,本就是大兇之地;所以你那天撞上的,也可以解讀為大兇之兆。也所以,很嚴重。”
老金慌了:“可你不是已經(jīng)把它消滅了嗎?”
我搖搖頭:“沒消滅,打跑了?,F(xiàn)在麻煩的是,我們不清楚纏上你的,到底是玉佩中的玉女,還是白貓的冤魂,又或者兩個都有。如果再纏上,你一樣是死。”
老金瞬間又回到了先前怯懦的模樣,急得一把抓住我:“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輕輕拉開他:“橫死的尸體不能埋,只能燒。你先把貓挖出來燒了。”
事關(guān)生死,老金趕緊照做。
手頭沒有稱手的工具,他隨便找了塊條石,就狠刨起來。
刨著刨著,他忽然渾身一僵,很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哆嗦道:“不……不見了!”
我皺了皺眉,疾步上前,見新土下確實是個臉盆大小的刨坑,里頭卻空空如也。
別說貓了,連一丁點兒血跡和毛發(fā)都沒有。
“你確定那天只是殺了只貓,沒騙我?”我再次質(zhì)問老金。
沒辦法,這家伙太雞賊了,嘴里沒一句實話。
老金一臉真誠地雙手合十,就差在我面前跪下了:“這咋還不信呢?我騙你干什么?我拿誰開玩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呀!小神仙,這下該怎么辦?你得救我呀!”
如果老金沒說謊,那這件事,就不止撞煞那么簡單了。
白貓銜來玉女,是上來就沖著老金,還是如我之前所想,想要破壞坎宅的風水格局?
可一只畜生,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思和神通?
如果不是,那白貓又是誰使喚來的?它的主人是誰?
入夢和老金纏綿的,到底是有著媚人神態(tài)的白貓冤魂,還是玉佩中的玉女?
剛才被我的驅(qū)邪神咒打跑的,又是什么東西?
這些疑問,如同交纏在一塊兒的亂麻,讓人沒法理出個頭緒來。
“有意思。”我漸漸瞇起了眼睛。
見我半天不說話,老金以為我不肯,兩腿一軟,噗通又跪下了:“小神仙,只要你肯救我,給多少錢我都愿意!我……我老金下半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成!”
我見他臉色蠟黃,兩腿間血跡斑斑,皺眉道:“起來,我先送你去醫(yī)院。”
這家伙,怕得連疼都忘了。
送完老金回來,我手機里收到一條銀行卡到賬消息。
緊接著,老金發(fā)了條短信過來:“錢不多,一點心意,請小神仙見諒。等這事兒結(jié)束,我一定把余下的酬金打過去,再請小神仙吃飯。”
錢其實不少,有三萬塊。不過老金這么做有些雞賊,估計是怕我光收錢不辦事。
本家公說過,給人看相化煞,是結(jié)善緣,不能太計較酬勞。
生客愿意給多少,既是他們的心意,將來也會轉(zhuǎn)為相應的福報,作用在他們身上。
三萬塊,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至少不用再啃饅頭,大院也能好好修繕一下了。
隔天清早,我剛練完筋骨,老金就優(yōu)哉游哉地晃進來。
“你就住這種地方?”他捂著口鼻,自來熟地繞著大院轉(zhuǎn)了轉(zhuǎn),唏噓道,“這院子一看就好久沒人住了,到處是灰,簡直比兇宅都兇宅!小神仙,你一個人住,也不害怕?”
院子是本家公租的,有些年頭了,加上位置很偏,荒涼破敗的,很少有人造訪。
我又習慣清靜,也就沒在意過這些。
我沒回答,反問他:“你怎么來了?”
老金自己找了張條凳坐下,嘿嘿一笑,豎起拇指道:“要不說你是小神仙呢,真他嗎牛逼!昨晚你把那玩意兒趕跑后,住院沒一會兒,我就又生龍活虎了。嗎的,看個小護士都能看得熱血沸騰的!我擔心再這么呆下去遲早出事,就找了個借口,溜出來了。”
我見他氣色確實比昨天好了很多,皺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老金一愣,很快避開我的目光,眼神飄忽不定:“找人問的。”
這家伙一直不老實。不過他既然不想說,我也懶得追問。
見我不吭聲,老金自覺尷尬,掏出手機,一邊刷著小視頻,一邊自怨自艾:“唉,非常時期,也只能上網(wǎng)看看小姐姐,聊解我相思之苦了。”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怕我拿了錢跑路,想看住我,也不拆穿,搖搖頭,回屋準備洗澡。
這時候,老金卻突然像觸電似的,“臥槽”一聲,把手里的愛瘋?cè)恿顺鋈ァ?/p>
我停下腳步,皺眉問:“怎么了?”
老金轉(zhuǎn)過頭來,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著還在循環(huán)播放的小視頻:“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