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山頭一天晚上,在旅館里,仔細(xì)的想了想,像杜清這種人,光靠說服是不行的,必須采取一些手段。這樣無限制的拖下去,他是不會主動配合的,而且還會越來越囂張,只有利用媒體的作用,打壓杜清的囂張氣焰。
初四早上起來,范青山簡單的吃了一點(diǎn)飯,剛八點(diǎn)的時候,他就到了省報社。
這時候,正是上班的時候,向里進(jìn)的人很多。
在報社門口,他向門房一個五十多歲的看門人打聽:“喂,同志,請問我要反映情況,該找誰。”
門房抬頭看了看,往他身后一指說道:“你找他就可以。”
范青山回身一看,一個30來歲的小伙子,剛走到他身后。
門房說道:“小李,這個人要反映情況,你看是不是你接待?”
那小伙子看看范青山,說道:“我叫李海洋,是報社的記者,有什么情況,你跟我來,給我說就可以。”
范青山跟在李海洋后面,向報社辦公樓走去。
辦公樓是一座四層雙面樓,上了二樓,范青山跟著李海洋走進(jìn)一間辦公室。
里面擺了六七張桌子,其他桌子后面,都已經(jīng)有人坐在那里忙碌了。
李海洋走到一張空桌子旁,指著桌子旁邊的一把椅子說道:“你請坐,你叫什么名字?”
范青山坐下,李海洋已經(jīng)拿了一個本子出來,開始在上面記錄。
范青山說道:“我叫范青山,是仁棲縣稅務(wù)局的。我要反映的情況時,咱們省上的著名演員杜清,春節(jié)前,受我們縣上的邀請,去我們縣上參加迎新晚會,進(jìn)行表演。按照規(guī)定,他表演的收入,應(yīng)該繳納個人所得稅。他拒不繳納,我到省城來找他,他還是拒不繳納。我初一就來了,去他家找他,他還打一一零報警,民警不讓我在他們家里待,我就一直在他家家屬院里等候他,一直等了他三天,督促他繳納稅款,他就是不交。所以,我想向你們反映一下,希望能在報紙上披露一下,督促他能夠把該交的稅款如數(shù)上交。”
李海洋向范青山做了詳細(xì)的詢問,并做了記錄,最后說道:“你反映的情況,我都記下來了。這只是你一個人的說法,我們還要去找杜青核實情況。”
范青山說道:“可以,你們盡管核實。我的目的,就是讓他把該交的稅款繳納了。”
李海洋問道:“你住在哪里?如果有什么問題,我該怎么和你聯(lián)系?”
范青山說道:“我沒有其他事情,我還要到杜清家的家屬院去,繼續(xù)跟著他,一定要把稅款收回來。”
李海洋說道:“好吧,那你忙你的去,我準(zhǔn)備好了,給領(lǐng)導(dǎo)匯報一下,就去找杜青核實情況。”
范青山從報社出來,又直接回到了杜青家的家屬院,坐在了那個花壇沿上。
一直到中午十一點(diǎn)多多的時候,李海洋帶著一個人,兩個人來到了杜清家的家屬院。
進(jìn)了院子,看見坐在花壇上的范青山,和他打了聲招呼,說道:“你就在這里一直坐了三天。”
范青山說道:“也不是,他出去的時候,我就會跟著他。”
李海洋問道:“那我們上去,你還上去不上去?”
范青山說道:“我不上去了,我第一天來的時候,他就打一一零報警了。民警已經(jīng)警告過,不讓我進(jìn)他們的家。我跟著,恐怕會誤事的,你們上去吧。如果有什么要問我的,你們隨時可以來問我,我就在這里,哪都不去。”
李海洋帶著那個人,一起向樓梯口走去。
李海洋上到四樓,找到了杜清的家,敲了敲門。
過了半晌,門開了,杜清穿著睡袍,肩膀上搭著毛巾,滿嘴的牙膏沫子,看著站在門口的李海洋問道:“你找誰?”
李海洋拿出自己的記者證,向著杜清亮了亮,說道:“我是省報的記者李海洋。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杜清問道:“什么事情?”
李海洋說道:“仁棲縣稅務(wù)局的范青山,向我們報社反映,你去仁棲縣演出,取得的收入,沒有繳納個人所得稅,我們想來和你核實一下。”
杜清的心里,對記者十分反感,卻有幾分忌憚,不愿意過分的得罪這些記者,只好把李海洋他們請進(jìn)屋里。
李海洋二人走進(jìn)了杜清家的客廳,杜青走進(jìn)洗手間,用毛巾擦了擦嘴上的牙膏沫子,返回客廳,說道:“你們要了解什么?”
李海洋問道:“你2月7號是不是到仁西縣參加了迎新晚會演出?”
杜清說道:“是的。”
李海洋又問道:“那他們給你了演出報酬?”
杜清說道:“這是我個人的隱私,可以不說嗎?”
李海洋說道:“我不問你取得了多少收入,我只是問你是不是取得了收入?”
杜清說道:“是的,他們給了我報酬。”
李海洋又問道:“那你取得收入后,交稅了沒有?”
杜清說道:“沒有。”
李海洋問道:“為什么不交稅?”
杜清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不交稅,這種現(xiàn)象很普遍的,有幾個人交稅了?”
李海洋問道:“那么,就是說,仁棲縣稅務(wù)局的范青山,所說的情況是屬實的了?”
杜清說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你們不能只拿我一個人說事?,F(xiàn)在在外面演出的,有幾個人交稅了?”
李海洋說道:“正是因為這種事情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范青山所反映的事情,也是屬實的,這一點(diǎn),你已經(jīng)同意。我們報紙,就是要客觀公正的報道事情的真實情況。范青山已經(jīng)在你們的家屬院內(nèi),蹲守了三天,還是沒有辦法收回稅款,這件事情,我們要如實報道的。”
杜清不愿意的說道:“你們這樣做,有損于我的聲譽(yù)。如果你們報道,我就要告你們。”
李海洋說道:“報道如果失實,是我們的責(zé)任,你可以告。如果是真實的情況,進(jìn)行報道,也是我們的職責(zé)。作為一名記者,我同時也是一個公民,我想問你,一個稅務(wù)干部,為了收取你的稅款,在你們家門口蹲守了三天,你就無動于衷嗎?”
杜清說道:“誰知道這個人這么倔,從仁棲縣追到這里不說,硬硬在那蹲了三四天。李記者,咱們商量一下,我現(xiàn)在就把稅款給他交了,你看是不是就不要報道了?”
李海洋說道:“這怕不行,既然都是事實,我們就有責(zé)任報道,以掀起全社會對稅收的重視和支持。”
杜清說道:“既然你一定要報道,我交它干什么,反正就是這樣了。”
李海洋說道:“我奉勸你一句,最好把稅款繳了,這個問題一見報,如果進(jìn)入法律程序,可能不是你把稅繳了就能完事的,說不定還會追究你的法律責(zé)任,你最好找一個內(nèi)行咨詢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嚇唬你。”
李海洋他們,從杜青這里證實了,范青山所反映問題的真實性,就離開杜清的家。
走到院子里,李海洋對范青山說道:“對你所反映的問題,剛才我在杜清那里,得到了核實。他也承認(rèn),沒有交稅是事實。你就不用在這里守著了,我們會及時報道的,明天就可以見報,你不如還是先回去吧。”
范青山說道:“我去找你反映情況,就是為了督促他能把稅款交了,現(xiàn)在他的稅款還沒有交,我不能回去,我要一直守著他,等他交完稅款。”
對范青山的堅持,李海洋沒有多說什么,他們告辭走了,他還要回報社去寫稿子。
李海洋走后,杜清想了想,進(jìn)里間,拿起電話,給一個律師事務(wù)所的朋友單電話,咨詢這件事情。
聽完杜清的敘述,朋友在電話里說道:“杜清,我勸你趕緊把稅款繳了,然后,馬上去報社,找那個記者,和他商量一下,請他在措辭上,委婉一些。”
杜清不解的問道:“在我們?nèi)ψ永?,這種事情不少,我看不是說什么事情都沒有嗎?”
那個朋友說道:“這不一樣,這種事情是不少,可是,人家沒有人追究啊,你現(xiàn)在被一個稅務(wù)干部堵了幾天,還是不交稅。這事情要是在報紙上一捅出來,不處理都不行了,到時候,補(bǔ)繳稅款、罰款不說,因為你抗稅,判你三年、兩年都是有可能的。”
杜清又問道:“那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那個稅務(wù)干部為什么不那樣做,而是一個人堵在我們家門口,只是要稅?”
那個朋友說道:“具體什么原因,我不清楚,我分析,他們可能沒有精通法律的人,不知道該如何走司法程序;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單位里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才派了一個人來催收你的稅款。可是,這事情一旦見報,就包不住了,稅務(wù)局方面也下不了臺,肯定會請人幫忙走法律程序,到時候,你就得不償失了,就像我剛才說的,交了稅還要罰款,弄不好還得坐幾年牢。我勸你趕緊交稅,設(shè)法再和記者去溝通一下。”
放下電話,杜清有點(diǎn)慌了,穿好衣服,從樓上下來了,佯裝氣憤的沖著范青山說道:“你這人怎么這樣?就這么個事情,你還真的去找報社了?”
范青山說道:“你欠稅不交,我已經(jīng)跟了你幾天了,你說我不去找他們怎么辦?你要是再不交,我就寫一個大牌子,把你不交稅的事情寫在上面,每天拿著站在這院子里。”
杜清說道:“你敢,你那么做是對我聲譽(yù)的誹謗。”
范青山說道:“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不是誹謗。我不光要寫牌子在這里告訴大家,你一天不交,我就一天不走。而且,我還要到你們單位里去,向你們的領(lǐng)導(dǎo)反映。”
兩個人正在這里說著,一輛小汽車從外面開了進(jìn)來,停在了他們跟前,從車上下來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
杜清看見那人,有些詫異的說道:“團(tuán)長,你怎么來了?是來找誰的?”
那人看著杜清說道:“找誰?就是找你的。你們在外面干私活,單位里睜只眼,閉只眼也就是了,現(xiàn)在倒好,你不交稅,害得人家稅務(wù)干部大過年的,就這么在你們院子里坐了幾天。這件事情,團(tuán)里一定要嚴(yán)肅處理。”
說著話,那個男人指著范青山問杜清:“這位就是仁棲縣的稅務(wù)干部吧?”
杜清說道:“就是他。這是我們馬團(tuán)長。”杜清把那個人介紹給了范青山。
馬團(tuán)長對范青山說道:“這位同志,實在是對不住,我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職工,給你們添了麻煩。”
范青山說道:“麻煩不麻煩就不說了,既然你是他的領(lǐng)導(dǎo),你還是說說,讓他把稅交了。”
馬團(tuán)長一瞪杜清,說道:“怎么,你的稅款還沒有交?”
杜清說道:“我下來就是準(zhǔn)備叫他到我們家去,交稅的,在院子里交,不是不方便嗎。”
范青山說道:“好啊,你準(zhǔn)備交就好,票我都給你開好了,走吧。”
說著話,范青山站了起來。
馬團(tuán)長也說道:“快,快點(diǎn)一交。”
上樓的時候,杜清低聲問馬團(tuán)長:“團(tuán)長,你怎么知道的,還跑來了?”
馬團(tuán)長沒有好氣地說道:“我要不來,你就捅大婁子了。這事要是在報紙上捅出去,你怎么樣不說,團(tuán)里都會受到影響,讓你們年輕演員出去創(chuàng)收的事情,可能都做不成了。”
杜清一驚,說道:“這么嚴(yán)重?”
馬團(tuán)長說道:“行了,你趕緊把稅一交,看能不能讓這個稅務(wù)干部,一起去找記者說說,最好不要見報。”
說話的功夫,進(jìn)了杜清的家。
對于兩個人的嘀咕,范青山毫不在意,進(jìn)屋就掏出了稅票,說道:“一共是八百塊錢的稅款,你把錢拿來,我把稅票給你。”
杜清說道:“你等一下,我去取錢。”
杜清進(jìn)里屋取錢去了,馬團(tuán)長說道:“不急,坐吧,已經(jīng)該吃午飯了,讓杜清給咱們弄點(diǎn)吃的。”
范青山?jīng)]有坐,說道:“我不吃,他把稅款繳了,我今天就回我們縣。”
馬團(tuán)長說道:“急什么,明天再回去嗎,你放心,今天你的住宿,我們團(tuán)里給你安排。”
說話間,杜清拿錢出來了。
范青山清點(diǎn)了錢數(shù),裝進(jìn)包里,把稅票遞給杜清,說道:“這稅票你收好,是你繳稅的證明。”
馬團(tuán)長見范青山要走的樣子,說道:“你看,杜清把稅款已經(jīng)交了,年輕人嘛,犯點(diǎn)錯也是難免的,咱們是不是一起去找一下那個記者,讓他不要再把這事見報了。”
范青山說道:“收稅是我的事情,見不見報是他的事情,我還要趕下午的汽車回去呢。”
說完,范青山不等他們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門,下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