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村兒的支書碰頭把這事兒給說了一下,因為張亮跟楊春民是親戚,而且這礦也是他們私人開的,所以對于賠償這塊兒,兩個村的支書都覺得還是讓他們兩家自己去談比較好,要實在談不妥了,他們再出面。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得先把人給抬下去。
兩個人又看了一眼還在悲聲大哭的楊春花,不由的都嘆了一口氣。
張亮的家的情況算不錯的,爸媽健在,有個好看的老婆,還有個聰明的兒子,這兩年張亮沒少往家掙錢,眼看著日子越過越好了,誰能想到的事兒,這家里的頂梁柱一下子就沒了。
張家村的支書還是找了幾個村里的小伙子,臨時去山下買了個棺材,不管咋說,先把人呢抬下去再說,而楊春花,現(xiàn)在迷著了,除了哭啥話也說不出來。
跟著棺材一起上來的還有三五個女的,都是平時跟張亮家或者跟王春花走的比較近的,前邊兒棺材抬著下山,后邊楊春花就被這幾個人架著一邊哭一邊走。
從頭到尾楊春民也沒動過地方,就是眼睛跟著大家動,看著張亮被裝進棺材里,看著楊春花被架著下山。
老支書楊永明蹲在他旁邊安慰:“春民啊,別想了,回吧。”
說完就把楊春民給拉起來了。
楊春民跟行尸走肉一樣跟在楊永明后邊兒,一直走到家里頭,王麗萍見他這樣就先掉了眼淚,小楊梅也跟著嚇哭了。
楊春燈一回來聽著消息就先過來找楊春民,看見王麗萍抱著孩子坐在一邊兒抹眼淚,就說:“弟妹,咋回事兒?”
王麗萍看見楊春燈就好像看見了主心骨,說:“春燈哥,你可來了,你趕緊過來看看春民,這一下午了,也不說話也不動,就坐著,眼睛都沒眨一下。”
楊春燈聽了皺眉,看著楊春民在那發(fā)呆,就好像沒看見他過來一樣,就跟王麗萍說:“弟妹,你帶著孩子去我家里陪你嫂子吧,她現(xiàn)在大著肚子呢,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王麗萍又看了一眼楊春民。
楊春燈就說:“沒事兒,我在這里陪著春民,你去吧。”
王麗萍這才放心走了。
李娟在給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顯懷了,預(yù)產(chǎn)期是明年春天,山村里的氣溫比較低,就算是到了春天也很冷,小孩子可不能著涼,所以這小衣裳就得自己做。
王麗萍帶著小楊梅過來的時候,她剛往裁剪好的布片上鋪好薄薄的一層棉花,見了王麗萍就招呼她進來。
李娟問:“春民沒事兒吧。”
王麗萍紅了眼睛:“回來就沒說過一句話,就坐那兒一動也不動,春民平時最疼梅梅,可下午梅梅哭也沒見春民有啥反應(yīng),嫂子,你說春民是不是把魂兒給掉山上了?”
李娟給小楊梅抓了零食吃,又勸王麗萍:“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春民一時半會兒的接受不了也能理解,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陪著他,他想干啥你就讓他干啥,等他把心里的這道坎兒過去就好了。”
“你說這好好的,咋就這么大的事兒落我們頭上了。”
“生死由天,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兒,你就別瞎琢磨了。”李娟又問:“春花兒那邊咋樣啊,那張亮家里就他這一個兒子,這一下子估計老兩口也一時半會兒的接受不了。”
王麗萍就說:“聽老支書說春花兒暈了一回,醒過來就只知道哭,我原本打算過去看看的,可春民這樣……我就沒過去。”
“等兩天再去吧,那邊兒估計現(xiàn)在也是亂著呢。”李娟想起楊春花,不由嘆氣:“別看春花兒平時大大咧咧的看著挺厲害,他們家張亮也聽她的,可真要遇上事兒,春花不頂用,這回張亮沒了,也不知道家里得亂成啥樣。”
說到張亮家里,李娟就不得不提到錢的事情。
這邊的礦口一直是楊春民和張亮兩個人搭伙兒在弄,平時賺了錢也是對半分,現(xiàn)在張亮沒了,這礦口還開不開,要是開的話,張亮家還參不參與,不參與了怎么分這個錢,這些都是問題。
而且這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沒了,不管是誰的過失,于情于理楊春民得掏出點錢來,可要掏多少也得商量一下。
把這些問題都說了,王麗萍就說:“這些我都想了,我聽春民的,不管咋弄我都沒意見,這兩年張亮也沒少幫我們家,我們不能讓人家心寒。”
“嗯,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
楊春民的頹廢持續(xù)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不過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差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那兩邊頭發(fā)還有幾根白的。
也不知道楊春燈是咋跟他談的,第二天楊春民就帶著王麗萍去了張亮家,小楊梅先放在了李娟這兒,孩子年齡太小了,不方便過去。
一連三天楊春民和王麗萍都在張家村幫忙,張亮是意外死的,按照老一輩的規(guī)矩,不太適合停放太長時間,停了三天后就出殯了。
楊春花沒了之前的精致,臉上別說擦粉了,臉都沒心思洗,天天跪在跪在棺材前面哭,哭到后來都哭不出聲音來了,再到最后眼淚也流不出來。
要不是大家伙兒勸著,盯著楊春花起來休息,估計她這幾天會一直跪在那。
出殯了之后楊春民就跟張亮爸媽談賠償?shù)膯栴}。
楊春民說:“叔,嬸子,是我沒看顧好張亮,我對不起你二老。”
張亮爸擺手,老爺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傷痛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但這個家里不能沒有主心骨,孫子還小著呢,所以還得靠他來主持大局。
“春民啊,這事兒就別說了,也怨不著你,當初你倆說要開礦的時候我沒攔著,現(xiàn)在也怨不著誰,這開礦山哪有不危險的,亮子一出門我這心里就提著,得等他回來了才能放下,這回好了,也不用老提心吊膽了。”
楊春民眼睛也跟著紅了,說:“叔,我想好了,山上的礦口我打算兌出去,這段時間掙的錢,還有兌礦口的錢全給你們,我一分不要,張亮是我妹夫,也是我兄弟,春花是我親妹妹,你二老以后就是我親爹媽,以后我替亮子給你倆養(yǎng)老。”
“你有心我知道,可你也有家有口的,不能因為這事兒一股腦熱的啥都不顧了,你也的想想你媳婦兒跟孩子。”
王麗萍就在一旁幫腔:“叔,這事兒春民跟我商量了,我沒意見。”
張亮爸聽了這話就長嘆了一口氣,啥也沒說,算是默認了,不是他貪圖這點兒錢,實在是家里需要這錢,小孫子年齡太小了,他們老兩口也干不了重活,家里的擔(dān)子就得落到楊春花身上,可以前兒子在的時候楊春花也沒干過別的,以后家里就得緊吧著過了。
楊春民是個行動派,話說出了口就得干。
他出來的時候就讓楊春燈幫忙找人兌礦口了,這幾天他在張家村,楊春燈這邊也沒閑著,一直在找接手的人。
但是這個礦口剛死了人,又因為本身開礦也存在這很大的風(fēng)險,所以意向大的人并不多,而想要接手的人給的錢又特別少。
本來是打算一萬二兌出去的,結(jié)果價格一壓再壓,一直壓到了五千塊錢,楊春燈就不樂意了。
這天,楊春燈把幾個想要兌礦口的人都叫到一塊兒,說:“把哥兒幾個叫到一塊兒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活兒說道說道。”
楊春燈挨個一人發(fā)了一根煙,說:“這個礦口不是我的,哥兒幾個應(yīng)該也都知道,是我兄弟春民的,之前出了啥事兒大家伙兒也肯定都打聽清楚了,我就不多說了,礦口呢,肯定是賺錢,之所以兌出去是因為我兄弟春民要賠償人家,之前咱們談的那個價格肯定是不行,我就跟哥兒幾個說個實在話,一萬塊錢,哥兒幾個要是誠心要,咱今天就把買賣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