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我們不是來撿瓶子廢紙的。”

李東又羞又怒，紅著臉扯著脖子筋反駁。

只是面對一眾人輕視嘲弄的神色，那不合身的衣服顯得更加難堪了。

兩人談不上衣衫襤褸，但一路擠火車，風塵仆仆。

這幾天又忙著趕海、四處奔走，穿了幾天的衣服，大熱天汗?jié)窳擞指?，難免有點酸臭。

不是他們不愿意換，實在是沒什么錢。

窮就該被如此嫌惡嘛？

楊衛(wèi)成臉色一冷，明明是這大媽想要插隊使勁往前擠，水桶腰差點將他們擠到在地。

他故意把腳一跺，下盤站穩(wěn)。那大媽雖然噸位大，可畢竟是個女性，力氣怎比得過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她故意向前擠、插隊，一路本是所向披靡，奈何遇到楊衛(wèi)成，好像撞到柱子一樣，砰的反彈回來。

“哎喲喂，你個小赤佬，打人嗎？”大媽罵罵咧咧，指著楊衛(wèi)成罵道。

“大媽，難道你肚皮頂天，擋住視線了？”楊衛(wèi)成咧嘴一笑，目光落在她肥胖的肚皮上，“我分明兩手抱著包，哪有空打你呢？”

眾人一陣哄笑，那大媽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卻一時半會想不出什么懟他的話語。

楊衛(wèi)成懟完大媽，昂首挺胸，叫上李東往前走。

排隊的人見兩人臟亂，嫌棄的避讓開。

然而楊衛(wèi)成自信坦蕩的神色，反倒是眾人給他們讓路，就這么順利直達柜臺。

后面的人想要跟進去，但人群又很快聚攏了。

最后面的大媽看得目瞪口呆，又氣又無奈，太憋屈了。

居然幫了那兩小赤佬。

“擠擠擠，擠死你算了！也不知口袋里幾毛錢，居然敢到這里來做買賣！賠不死你！”大媽吐口唾沫，惡狠狠地咒罵著。

然而現在楊衛(wèi)成可沒心思去跟她計較這些，今天是開盤第一天，而且已經是下午，尚且人山人海，過后幾天，這里更是變成餃子開鍋現場。

趕緊趁著現在排到號，把手里這些國庫券出手換錢！

他從襯衣內里縫的布袋里掏出沉甸甸的塑料袋，扯開防水用的塑料袋，時間有點久。

柜員有點不耐煩的催促，“一點小面額至于搞得這么嚴實嘛，別人好幾千都沒那么折騰。”

下一秒，一沓厚厚的國庫券拍在柜臺上。

柜員話說到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尷尬訕笑。

旁邊的人，也都目瞪口呆，驚呼不已。

他們紛紛暗道：“真人不露相啊，看不出這兩個小鄉(xiāng)巴佬這么有錢。”

更有人酸溜溜地想：“年紀輕輕，他們哪里來這么多錢，哼，怕不是好來的。”便捂緊自己的口袋。

楊衛(wèi)成無暇他顧，淡淡地說：“麻煩你了。”

國庫券的面值是固定的，但是當日成交價格是變動的。

今天中海一百元面值的國庫券，開盤104塊，收盤飆到120塊都有可能。

而各地城市的國庫券當日兌換率都不同。

沿海一線大城市又貴些，中海交易所現在的成交價是112元，而楊衛(wèi)成他們所在鄉(xiāng)鎮(zhèn)間流轉還低于一百元。比如他收的這些，只有78塊。

畢竟行政分攤到家的國庫券，雖然利率很高，但是三年，五年，十年，不到期也取不出錢。很多百姓只當它是死錢，很難用起來。

而國庫券21號開放交易的事，內陸消息不通，很多人還不知道。

不過楊衛(wèi)成并不貪心，他現在只想把第一桶金賺到手，才方便以后行事。

錢，現在他需要大把的錢！

幾分鐘后，在李東的目瞪口呆中，楊衛(wèi)成淡定的收起到手的5025塊錢，仔細疊好塞進內袋。

天吶！只是眨眼工夫，3500就變成5025，李東巴拉著手指頭，忽然覺得自己手指不夠用。

楊衛(wèi)成這般淡然穩(wěn)重的樣子，倒是讓柜員一愣，暗暗打量他一眼，頓時覺得這個鄉(xiāng)巴佬似乎也沒那么鄉(xiāng)土了。

兩人按耐住激動的心情，揣好錢，披荊斬棘般重新擠出來。

經過那大媽身邊時，她瞥一眼兩人，冷冷嘲笑：“臭鄉(xiāng)巴佬，一身窮酸氣，賣了多少錢哇？夠不夠今晚住招待所？不夠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一家便宜的……”

“嘿你個老妮兒，我揍你個生活不能自理……”李東耐不住性子，梗著脖子揚起拳頭要跟人干架。

楊衛(wèi)成拖住他，遞眼色搖搖頭，李東這才忍下一口氣。

“唉，是不多，沒辦法，人窮志短。”楊衛(wèi)成故意唉聲嘆氣地說。

剛才這水桶腰被擠在外圍，沒看到交易過程。

她嗤笑道：“小赤佬，夠啦，多少也能賺一些……”

“是啊，只有區(qū)區(qū)幾千元。”楊衛(wèi)成從衣服兜里掏出一把大團結，“太少啦，跟您的沒法比。”

厚厚的一沓錢，令那水桶腰目瞪口呆，差點閃了舌頭，眼珠子瞪溜圓，恨不得長到大團結上。

相較之下，她口袋里那可憐兮兮的鈔票，簡直是芝麻見西瓜。她倏地閉上嘴，表情難堪地躲到一邊去。

楊衛(wèi)成估計，這娘們兒得有一陣子順不過來氣兒了。

其實他本不是個張揚的性子，但為了給李東出口氣，就勉強高調一把吧，下不為例。

兩人匆匆出門。

李東眼都紅了，一路緊張的左右張望，生怕被搶劫。

楊衛(wèi)成哭笑不得，“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然而任憑他怎么說，李東還是不放心，算上原本的五百現金，他們可是懷揣五千五百巨款??！

一個月工資才六十出頭，哪里擁有過這么大筆財富！

離開交易所，李東一路上興奮地算計著該去哪哪吃什么。

“我們去吃蟹黃包吧，聽說云香齋老字號的蟹黃包可好吃了。”

“不對，還是去老振興吃本幫菜吧……”

“今晚住哪？”

李東一路上嘰嘰喳喳口不停，楊衛(wèi)成卻在想其他事。

他盤算了一下，現在大多數鄉(xiāng)鎮(zhèn)、縣城普遍收購價格是七十幾塊，而他承諾可以給更高，即便按80塊算，一張一百面值的國庫券也可以賺3、40塊錢！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消息會長翅膀的，現在就看他和消息的速度，哪個更快些。

俗話說，時間就是金錢，我的朋友！

他當即做了個決定，就在中海市周邊一些鄉(xiāng)鎮(zhèn)轉悠收購，讓5025變成更多的錢！

“東子，你先別急，這些以后咱都會享受到，可現在咱們得先去個地方。”他道。

李東傻眼了。

“去哪？”他悻悻然地問。

楊衛(wèi)成道：“昆北、蘇市，還有徽城。”

“嚇，要去這么多地方？帶著這么多錢？”李東驚訝地問。

楊衛(wèi)成沖好兄弟調皮地挑挑眉毛：“嗯，你跟我去就對了！”楊衛(wèi)成說，“保準以后你成為百萬富翁。”

李東嚇一跳，再度摸摸楊衛(wèi)成的額頭，沒發(fā)燒啊。

今天一把可是賺了一千多！在廠子里上班至少得干一年半多呢！

這些錢雖然不是他的，可他也特別替楊衛(wèi)成高興，心里更是非常佩服好哥們的眼光。

但是說起百萬富翁，這就有點扯淡了。百萬富翁是個啥物種？李東做夢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李東笑而不語，楊衛(wèi)成也沒多解釋。這年頭，萬元戶都是稀罕物，何況百萬。

楊衛(wèi)成道：“這里頭有你的功勞，到時候我會把借你的錢付利息還你，另外給你買輛新車，再給你1成的好處費。”

“去去去，我李東是看重錢的人么？”雖然這么說著，李東心里也喜滋滋的。

“你不是嗎？”楊衛(wèi)成打趣道。

“嘿嘿，你說是就是吧，那現在去哪？”李東摸摸鼻子問道。

今天楊衛(wèi)成以極其暴力的方式，替李東打開新世界大門，讓他這一輩子都對這個好兄弟死心塌地。

“先去火車站，最快能買到哪就去哪。”楊衛(wèi)成道。

“走著！”李東點頭。

兩人都沒休息，直奔火車站，買最近班次的車票，直奔昆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