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三歲，剛在鎮(zhèn)上讀完小學(xué)，連期末考都沒來得及參加就被父母帶回了老家上蘇村。
由于父親和爺爺?shù)年P(guān)系不好，我們一家人在鎮(zhèn)里住了十幾年，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這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見我的爺爺最后一面。
進了門，院子里坐著一個胖女人。
“弟弟，這就是蘇陽吧。長這么大還頭一次見呢！”胖女人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笑著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腦袋，嚇得我躲在了父親后面。
“小孩子怕生，姐姐不要見怪！”比起胖女人沒心沒肺的樣子，父親顯然更關(guān)心爺爺?shù)那闆r，他直接問道：“老爺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提起爺爺，胖女人的笑臉頓時一變，不過不是變得擔憂，更多的卻是埋怨：“你倒好，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剩下我和小妹每天在這里給他端茶送水的。前些年老爺子健朗，這也沒什么。就半年前，劉老三找他出了趟遠門，回來就神志不清了。這幾日已經(jīng)下不了床咯。”
“劉老三？就我們鎮(zhèn)子那個？”我看到父親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用手推了推母親，道：“秀蘭，你帶孩子先去旁邊坐坐。”
“好！”母親答應(yīng)了一聲，拉著我往旁邊走。
父親這明顯是有什么話不讓我們聽，那時候我正是叛逆期，你不讓我聽，我還非要聽了。
剛剛和母親坐下，我便又站了起來，說要一個人到處看看。
母親也沒有在意，我繞了一圈，又偷偷走到了父親旁邊。
這時候胖女人在說話：“弟弟，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劉老三已經(jīng)死了兩年了？”
父親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道：“如果我們說的是一個人的話，那就不會錯。”
胖女人終于也變得嚴肅了些，道：“蘇老八，劉老三，國初八大家，四文四武。弟弟，難道父親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看到父親的表情有些糾結(jié)，他皺著眉頭，老半天才有些倔強地道：“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胖女人追問道：“弟弟，我看這事不簡單。不然劉老三的事情你怎么解釋？”
“這。。。”就在父親詞窮的時候，里屋的門突然打開了，出來一個面容憔悴，但不失風韻的漂亮女子。
“哥哥，你可算回來了。”女子放下手中的臉盆，上來拉著父親道：“快跟我進去見見老爺子。他要是知道你回來了，鐵定開心的不得了。”
到了門口，父親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剛才還挺關(guān)心老爺子的，怎么事到臨頭還退縮了不成。進去吧！”胖女子在后面推了父親一把，然后兩人快速地把門給帶上了。
“小朋友，你是蘇陽嗎？過來讓姑姑好好瞧瞧。”做完這些，漂亮女人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了我，過來跟我打招呼。
“嗯！”我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走到小姑姑的面前。
小姑姑三十來歲，雖然沒有化妝，可是精致的五官看起來還是非常的漂亮。靠近以后能聞到淡淡的香氣，加上一絲淺笑，給人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
“看過西游記嗎？”小姑姑摸著我的頭突然問道。
我被問得一愣，還來不及回答，旁邊的胖女人便吃味地嚷道：“這個小屁孩，還說什么怕生。怎么遇到小妹就變乖寶寶了。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重色輕友！”
拜托，胖大嬸！誰是你朋友??！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小姑姑則是嘻嘻一笑，又摸了兩下我的頭，然后才背著手離開了。
吃晚飯的時候父親才從爺爺?shù)奈葑永锍鰜恚p眼通紅，緊閉著嘴巴沒有說話。
一桌子人坐好，除了白天見過的胖大姑姑和漂亮小姑姑以外，還有大姑父，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以及他們的兩個女兒，不過那長相都隨大姑姑，非常的彪悍，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種。
小姑姑還沒有出嫁，這在農(nóng)村里其實挺稀奇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吃飯的時候小姑姑一直在盯著我看。我抬頭看她，又發(fā)現(xiàn)她在跟母親說著話。
農(nóng)村沒有什么娛樂項目，吃完飯我們一家就回房睡覺了。
到了半夜十一點的時候，我找了個借口起床，偷偷摸摸地來到了小姑姑的房門口。
“小家伙還挺聰明的，進來吧！”我還沒有抬手敲門，里面就傳來了小姑姑的聲音。
看來我猜的沒錯！我心頭一喜，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姑姑并沒有睡，他端坐在凳子上，用針在一塊白布上繡東西。等她落完最后一針，用剪刀將線剪斷以后，才抬頭看著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讓你過來的？”
我得意地說：“西游記我看過。里面菩提祖師要教孫悟空法術(shù)的時候，就是在他頭上敲三下，背著手離開的。意思是讓他半夜三更過去。所以我就來了！”
小姑姑咯咯一笑，問道：“那你想學(xué)法術(shù)嗎？”
我點頭，說想學(xué)。
“帶上它，跟我過來吧！”
小姑姑把繡花的白布遞給我，然后起身帶著我穿過院子，來到了爺爺?shù)姆块g。
剛進屋子，我就感覺全身一冷，這屋子里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十幾度不止。我朝兩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整個屋子都被黑布遮蓋著。
一張木床孤零零地靠在窗邊，微微隆起的被子在不停地顫動著。
“等下不管聽到什么，看到什么，你都不能告訴你的父母，知道嗎？”這個時候，小姑姑鄭重地開口說道。
“嗯！”
我點了點頭，一雙小眼睛死死地盯著床上的被子，里面裹著的是我的爺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一來到這里，我就感受到了一種來自血脈的東西。
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的低落。上前兩步，我伸手拉下了被子。
嗚！
印入我眼中的是一個非常恐怖的畫面。床上的老人臉上的肉全部腐爛了，里面還有幾只白色的蟲子在攪弄著。
我驚恐地想要大叫，不過小姑姑似乎早有準備，她抓起我的右手向上一揮，那個繡花的白布剛好把我的嘴堵住了。
“不要害怕！”小姑姑將我往后拉了兩步，站在我的面前柔聲說道。
“我。。。”
那一刻，我的內(nèi)心真的是崩潰的。我想要轉(zhuǎn)身逃跑，可是雙腿就跟灌了鉛一樣，根本挪不動分毫。
而且在小姑姑溫柔的注視下，我一個大老爺們也實在不好意思哭出聲，那即將出框的淚水硬生生給我憋了回去。
“蘇陽！”
就在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我驚恐地抬起頭，卻看到一個老人盤腿坐在那里，他臉上的皮膚有些松弛，但是滿臉紅光，根本不像是一個病懨懨的人，更不要說腐爛的臉和蟲子了。
難道剛才我是看錯了？
我有些驚疑，但是仍然不敢上前，怯生生地道：“爺。。。爺爺！”
“誒！真乖！”聽到我的叫喚，爺爺欣喜地伸出手，道：“到爺爺懷里來。”
“??？”
我驚呼了一聲，有些求助地看了眼小姑姑，哪知道她卻是一副鼓勵我過去的表情。而我的猶豫似乎讓爺爺有些不開心了，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
我心中焦急，只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爺爺一把將我摟在了懷中，問道：“小蘇陽，你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吧。”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酸腐的味道，我聞著有些難受，但是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反而是小心地將頭靠在爺爺胸前，表現(xiàn)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只聽爺爺繼續(xù)說道：“不過我這可是第二回見你了。你出生那次，我給你送了個七星鎮(zhèn)鬼符，就在你的右腳上。這次我再送你一個東西好不好？”
七星鎮(zhèn)鬼符是什么我不知道。不過我右腳上的鬼畫符我是清楚的。那東西紅彤彤的一大片，害的我夏天都不敢脫襪子。本來以為那東西是胎記，原來是爺爺弄上去的。
這東西有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我還活不活了？我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爺爺嘿的一聲低笑，用手有節(jié)奏地拍著我的肩膀突然給我講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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